傅九醒过来的已是第二日大清早,她猛的从床上蹦起来,一坐起来便将自己浑身摸了个遍,又使劲揪了揪自己的脸,直疼得她叫了出来,下一刻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啊,女儿还以为来陪你了!哇~~~~~~” 傅九哭着哭着抬手正欲擦擦眼泪珠子,忽见眼前出现一张雪白手帕,她抬头便见偃生清清冷冷的那双眼,她愣了一下,便听他温声开口,“擦擦吧,大清早的哭成这样。” 傅九吸了吸鼻子,接过他的手帕,却只在手上缠了两圈,便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将偃生望着,“昨天晚上,其实我只是做了个梦对吧?!” “你……”偃生笑了笑,“想多了。” “昨晚你不仅看到了尸体从地上爬出来,还被尸鬼附了身。” 偃生还以为她又会哭着喊着责怪他让鬼上了她身。 结果她竟只是眨了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甚至有些兴奋的问他,“尸鬼是什么鬼啊?我听说过吊死鬼,水鬼,刀劳鬼,但从来没听说过尸鬼诶。” 偃生愣了一下,这个女人…… 见他迟迟不回答她,傅九还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嗯?” 偃生这才开口,“尸鬼是由尸气聚集而成,在尸气很重的地方便很容易生成尸鬼,东城无城门,所以东城外那一片树林便成了抛尸的最佳场地,长而久之,便生了尸鬼。” 傅九瘪了瘪嘴,似有些想不明白,“那岂不是坟地都有尸鬼?” 偃生摇了摇头,“除非荒废了很久的坟地,常有人去祭拜扫墓的坟地是不会有尸鬼的。” “行了,你起来洗把脸,我们该启程了。” 离开客栈,一路上傅九还缠着偃生问这问那的,“尸鬼长什么样啊?男的女的?长的丑还是漂亮啊?” “厉不厉害啊?” “我被她附过身,那我最近会不会特别倒霉啊?” “……” 偃生不想听她叨叨,便暗自结了个结界,这下耳根才算清净了。 因为他们要往东边儿走,所以他们还是走的昨天那片林子,原本阴气沉沉,豪无生气的林子,一夜之间竟完全变了模样,阳光从树梢透过叶缝透进来,映在地面,像洒一地金砂,不时有鸟鸣传来。 傅九深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空气,伸了伸懒腰,忽听不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 她还以为大白天的还有鬼,立马蹦到了偃生身后,“你没把鬼除干净????” 偃生反手将她拽了出来,“你倒是看看是什么鬼?” 偃生将她拉出来,她便看到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缓缓从林子里朝他们走过来,面上用白布蒙着,穿着有些像衙门的衙役,似乎还抬着什么东西。 直到他们走近,伴随着一阵恶臭,以及他们身后渐渐显现的被白布盖着的担架,傅九便知道他们抬的是什么了。 他们走到他们旁边的时候,一人似乎踩到了树枝,崴了一下,担架上忽的垂下来一只苍白灰黑的手,吓得傅九立马尖叫着蹦出老远。 衙役头头见吓到了人立马叫他们停了下来,走到傅九面前有些歉意的道,“姑娘莫怕,我们是出来办案的,这一带乃凶犯频出之地,公子与姑娘要多加小心才是。” 偃生点了点,谢道,“谢官差大人提醒。” 衙役头头又香他作了一揖,“二位慢走,我们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便向其他衙役挥了挥手失意他们继续走,他们一行大约有三十来人,又两人抬一担架,队伍拉得十分长。 傅九自生下来耳朵便特别好使,所以才能听到家里的那这个丫鬟暗地里说她是妖怪,她站在队伍前方都队伍最后两人的窃窃私语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昨天大人作了个梦,梦里有个神仙告诉他这儿有很多尸体,他才遣了我们来。” “你从哪儿听的?这么玄乎。” “我姑父是大人府里的管家,他亲口告诉我的,不然大人怎么知道这儿有这么多尸体,你看那这些尸体,有些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都没人发现。” “那……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 “那可不……” 听到这儿傅九大概便明白了,立马表情莫测的将眼珠子转过来将偃生看着,还用碰了碰人家的手,“你可真行呀,还跑人家梦里去了。” 于是她又开始连珠炮似的问他,“我还是只在书上看到过有人会探梦之术,可以进别人梦里,你跟我说说梦里边儿是什么样的啊?” “怎么可以进别人梦里去啊?” “你说要教我法术的,什么时候可以教我探梦之术啊?” “……” 偃生抬手正欲结个结界让耳根清净清净,傅九却一把抓住了他胳膊,“你教教我嘛。” 偃生闭了闭眼,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当真想学?” 傅九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抱紧了。”说完他一把将她拉过来,傅九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反射性的紧紧闭上眼,头抵在他胸口上将他抱得死死的。 过了半晌,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你还打算抱多久?” 傅九这才睁开眼,一睁眼便差点儿将她吓了个半死,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便那样出现在她面前。 “你……你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傅九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不是要我教你法术吗?今天教你入门之术——飞。” 说完他伸手一把便将傅九推了下去。 “啊……”随着一阵杀猪般的嘶声尖叫,悬崖下幽幽传来一句,“偃生……我……恨……你!!!!” 偃生站在崖边,持扇负手而立,山风吹动他耳旁长发,那双清清冷冷的眸没有一丝波澜。 过了半晌,他掐指一算,摇了摇头,便将手中折扇往空中一抛,那看似普通的折扇竟就那样堪堪停在半空,他抬脚踏上扇面,便倾身而下。 习惯了身体下落感的傅九不在哇哇大叫,只是闭着眼睛等死,顺便问候了一下偃生十八代祖宗。 就在她感觉地面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腰身忽然被人揽起,傅九睁眼看到偃生,没有一丝丝感动,张嘴便是一阵骂,“偃生,你个王八蛋!!!” 偃生将她放下来,只淡淡回了句,“你不是要我教你法术吗?” “你这是教吗?!你这是惊吓!” 偃生笑笑,“我说过,你生来便具灵力,与我们不同,教你法术完全没有必要,只需要让你学会控制自己的灵力便是,我将你推下悬崖是为了逼出你体内灵力。” “那……”傅九撇了撇嘴,“你好歹跟告诉我一声啊。” 她摸了摸鼻子,“刚……我都想着骂你去了,哪儿想得到用灵力啊。” “……”偃生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怕死的吗?” 他这么一说,傅九才想起来刚刚自己除了恼怒他一言不合将自己推下来,好像真的一点儿害怕都没有,她挠了挠头,望着偃生有些不确定的道,“你,应该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弄死我吧?” 偃生望着她,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与她相识不过数日,便将命交给他了,心还真是宽。 这时,傅九又幽幽冒了一句,“要不……再来一次?” 于是,偃生又揽着她飞了上去,再一次将她丢了下去。 然而,傅九憋了半天,还是憋不出灵力来。 偃生又飞下来接住她。 傅九尴尬的揉了揉衣角,有些不敢看偃生,只能干笑着道,“再……再试一次?”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偃生把她抱上去,又丢下来,又抱上去,又丢下来…… 最后,偃生望着傅九,仿佛石化般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傅九被他看的心里发慌,但人家辛辛苦苦将她驮上驮下的,她觉得自己这时候好像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于是两人就那么干站着,气氛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你喜欢什么。”过了良久,偃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傅九完全没反应过来,“我喜欢什么啊?呃……我想想。” 傅九还真细细去想了,这一开口便滔滔不绝了,“我喜欢甜甜的糖,喜欢糖蒸酥酪,栗粉糕,莲叶羹,杏仁佛手,百果糕,二珍糕,象鼻子糕,糖卷果,雪花酥,枣泥锅饼,四喜饺子,蟹壳黄,藕粉圆子,如意糕,招积鲍鱼盏,水晶冬瓜饺……” “我问的是……”偃生叹了一口气,“你喜欢什么,不是你喜欢吃什么。” “哦,我想想。” 傅九正思索着,偃生却将她手牵起来,往她手心里放了一块儿冰冰凉凉的东西,傅九低头一看,是块质地温润的玉玦,没有做过多的雕刻,只是简单的环形玉玦,却莫名让人觉得有种着迷的美感,握在手中还有一种月光流淌于掌心的温凉。 因着欢喜,她将这块玉捧到眼前细细的瞧,笑得十分开心,“这块玉真好看。” 她说完这才注意到,这块玉中央似乎有一抹细微的红色,似是血色渗进了玉石,透过光看像极了神女缥缈的裙摆,她竟一时看入了神。 偃生伸手将她高高举起看得入神的玉给夺了过来,又道,“把手给我。” 那块玉玦都被偃生拿了过去,傅九还痴痴的望着那块玉,仿佛被玉玦里的妖灵勾了魂去。 “啊!”傅九突然尖叫一声,抬起头来便见自己的指尖开始往外冒血珠子,这偃生竟趁她不注意咬了她一口! 傅九心想他有毛病吧,她不过就是看入神了些,他至于把她给咬出血吗?! 正当傅九心疼的想要缩手含一含自己受伤的小指头,偃生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往下压,还使劲儿挤她的伤口,把她疼得嗷嗷叫。 过了会儿,偃生松了手,傅九正想骂他,移开手便见他是将她的血滴在了那块玉玦上,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只见那块玉竟一点一点将她的血给吸了进去!不一会儿原本滴在玉玦上的血便连一点儿血丝都没了。 “这这这……玉都能成精?”傅九指着那块儿玉,脚却不住往后退着,似是被吓着了。 偃生却拿着玉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傅九以为那块玉是吸人血的妖精,害怕得不住往后退,但没退两步便抵到了石壁上,傅九双手反撑在石壁上,怕得将眼睛都闭上了,嘴里还不停哆嗦着,“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你怕什么,一块玉还能将你怎么着了不成?” 偃生继续温柔与她道,“这是块上好的灵玉,现在这玉里有了你的血便是你的玉了,我看你始终学不会自己飞行,便只能同我一样御物而行了,这块玉极有灵性,用来御行最好不过,只是它有些小,你可能现在还站不稳,习惯一段时间便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这枚玉玦轻轻系在了傅九腰间。 许是他声音太温柔,她只沉浸在了他温润声线里,压根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但心却莫名的平静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恰好见他垂眸为她系上玉玦,阳光透过他鸦羽般的长睫,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温柔阴影。 傅九忽的觉得自己左胸那一片皮,有些微微的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