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黑得好快呀。”平凡跟在季璃清身后看她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时不时帮她递点东西。眼前陡然一暗,不由得发觉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周遭黑沉沉一片。除了黑,就是冷,吹过来的风冷而刺骨,像是从极幽之地吹过来的一般,平凡顿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季璃清握着一根细长的木棍在地上比划,听了平凡的话抬眸瞧了眼,又将目光转到正抱紧自己的平凡身上,不咸不淡道:“他们来了。”
平凡脑子里转了个弯才理解过来季璃清说的他们是指谁,而季璃清已经拉过他的手腕毫无厘头地说了句“向你借点东西。”
该说季璃清动作是快狠准无疑了,平凡当真还在云里雾里,就见手腕处涌出鲜血,而季璃清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流出来的鲜血挥洒在地。
或许他真是迟钝的,连疼痛也后知后觉才冒了出来。“慕公子,你在做什么?”
平凡咋咋呼呼得紧,季璃清淡然解释一番。“你师尊是得天道之人,想你也不差,好歹也是沾染上天道、受上苍眷顾之人,所以借点你的血,借你身上的天道一用。今夜能否脱身,全靠你的血了。”
季璃清说得郑重其事,平凡只得疼惜着自己的鲜血小心翼翼问她:“那够了吗?”
“待你伤口不再流血,就够了。”
“……”
平凡差点晕过去。
风声变得尖锐,似有万鬼在哭嚎,其间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哭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无比瘆人的是,那婴儿的啼哭似贴着你的骨头在往上爬,整个人都似被拽着往寒窟里掉。
“鬼娃婆婆!大家屏气凝神,不要听这声音!”随着青榕一声令下,众人负剑背对而立。
雪白的衣袍似裹似卷,像极了迎风展翅的白鹤。
季璃清拽上平凡,往马车那边赶。平凡低头瞧见手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神色由迷茫到劫后余生的虚脱。就在刚才那一瞬,他感觉自己深处黑泥沼泽之中,天是黑的,地是黑的,没有光,没有希望,他只能僵硬着任由沼泽深渊里的东西将他往下拽,只能任由无边的恐惧将自己慢慢蚕食。
死亡的凌迟真实且无能为力,若非季璃清拉住他,他恐怕会在彻底的陷入之前死于这种恐惧。
平凡说不出话,干涩的喉咙苦得紧,更要命的是他的牙齿不断地抖动碰撞,咬伤了好几处嘴唇。
可他停不下来,他从来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若非季璃清拽住他走,他现在应该是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咯咯”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就见无数瓷白的人偶自泥土里爬出来。人偶“咯咯”地笑着,嘴巴一开一合,诡异无比。四周的草丛悉悉索索地响动着,目光能够看清的地方,全被露出洁白森然的牙齿的人偶占据,在人偶之后,还有什么在密密麻麻地扭动着,待得看清,平凡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涌起——无数的毒虫层层叠叠爬满草丛灌木,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想是那方圆十里的毒物,皆被召了过来。
两人进退维谷。
哗啦哗啦……下起了雨?
然而这雨声诡异的紧,辨别过来却是那些毒物自树上层层叠叠掉落下来。
平凡吓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跺脚,直感觉身上无一处不爬满这些恶心的毒物。但实际上这些毒物根本没有一个掉到两人身上的,落下来的毒物也急急忙忙往草丛里躲。
“不用怕,我身上有避邪珠,它们不敢靠近。”
得了保证,平凡也只是轻微松了口气,任谁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也不可能完全轻松下来。
毒虫无法进攻两人,转而冲洛剑山庄五人而去。
五人围形成阵,剑光如流星划芒,剑影似山川五岳,剑啸破空而起,似鸟鸣,似鹤啼,似虎啸,似龙吟。陆瑜与官绮雪双姝似鹤,身姿轻盈如舞,提剑一跃,衣裙翻飞叠起,纤腰轻折落步如花。其余三人剑气凛然,荡开如水纹,散开似有山河破碎之力。
然季璃清二人仍无法解脱,瓷白如骨的人偶扭动着怪异僵硬的姿态附在树干上,扭动着头颅像个不谙世事的童稚打量着两人,然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人偶空洞的眼眶和裂开的大嘴的面部,是道不尽的毛骨悚然。“咯咯”地笑声不断从裂开的大嘴里发出,人偶不断旋转着头颅,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平凡身上。
离两人最近的人偶从树上跳下来,平凡吓得脸色发白往一旁闪躲。这人偶看起来姿态僵硬不协调,此番一跳倒是灵活异常,直跳上平凡肩膀,光滑的手臂即刻伸出刀刃朝他手臂挥去,好在平凡大呼小叫间竟将人偶甩了下去,只扯下一只衣袖和划开点皮肉。一击不成,人偶不依不饶再度一跳,空空的大嘴朝外翻开表皮,伸出满嘴尖锐的长牙。
平凡遭受不住这人偶满嘴丑陋獠牙的模样,又被四周草丛一绊,只得踉踉跄跄跌坐在地害怕得大喊:“慕公子,快救我!”
平凡这一番躲闪离季璃清远了几分,季璃清前去援助之时,其余人偶纷纷露出手臂上的刀刃和翻开满嘴利牙跳下来,直直奔向季璃清。
平凡看着铺天盖地的人偶似鬼魅降落下来,大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