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赵皇帝特赐进士之子一个举人身份,另封一阶文散官。
至于特赐的举子身份嘛,也不能真的去计较。
这年头是个读书人,就能自称秀才。
但凡有祖上做过官的,通过推恩荫补,甚至都不需要去参加州试,也能较为轻松的弄来一个举子身份。
赵皇帝的赏赐粗听上去倒还不错,真要仔细计较起来,哪个补了实缺的进士做不到这些?
代替已故之父,照顾其子嗣?
且不论缘由,单说赵皇帝的这番手段使下来,那不得引来天底下无数读书人归心。
陈牧作为一名穿越客,他能想到深处,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
兹好比,在民间百姓的心里,“明君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这其中,一派视赵官家为白莲花,是天底下难得的明君!
赵皇帝有大智慧,书法绘画水平比天还高,如今虽然四海动荡,但全怪那以蔡京为首的六个奸臣蒙蔽圣上,各地频发的百姓起义也跟皇帝没什么关系,都怪当地的官员横行贪腐。
另一派,则对他恨之入骨,这赵皇帝昏聩无能,纵享声色犬马,不顾百姓死活。
细说起来,就连方腊集团内部,在对待赵皇帝的态度上,也颇为几分暧昧。
毕竟,在方腊攻破杭州城以前,所打出的旗号还是替大宋皇帝锄奸,诛杀危害东南半壁的东南王朱勔,并不是要造反,更不是要与皇帝对着干。
……
营房内,小头目们吵作一团,许久不曾开口的张将军一拍桌子,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庞荣荣!你讲此事,是何用意?!”
张将军目光灼灼地盯向庞荣荣,那眼神看起来颇为吓人。
庞荣荣听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转头望了眼地上的陈牧,才回过头来。
“回张将军,这虽是一酒桌闲谈,但还请张将军听我把话说完。”
“你……你说吧。”
张将军眼下虽有些气恼,他庞荣荣说出口的话明显是涨了赵家志气,今天可是义军破城大胜的日子,岂能说出这等话来?
但念及庞荣荣之前屡屡为自己出谋划策,又想起这胖子平日里虽是口无遮拦了些,但还算守规矩知道分寸,便一时捺下性子,打算听他把话说完。
“多谢将军……话说回来,那位屡试不中的举子,本有一原配,育有一子。举子升官发财死老婆,续弦后再得一幼子,如此说来,家中便有了长幼、嫡庶之分。依照常理来说,东京汴梁城的封赏一下来,必定会引起一番家族争抢……但那名原配所出之大郎,却主动将举子身让于幼子!敢问庞将军、各位弟兄,若换做成是你,可否做到?!”
张淼听罢,神色才稍稍缓解,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起手边的酒杯,呷下一口。
其余在座士兵,大多为义军里的小头目,有人想开口,但瞅了瞅身边的兄弟,又坐了回去。
也不知是谁,小声感慨了一句。
“那可是举人身份百亩良田,迪功郎娇妻美妾啊……”
众人听后虽然都不再开口,但大多都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天底下,没有人,比这些曾经的农户们,更懂得举人身份所能带来的诸多好处。
绝对没有!
在他们看来,那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如今跟了方圣公以后,他们才觉得,自己也有可能过上那样的日子!
庞荣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继而悠悠道:“我身后躺在地上的男子,姓陈,名牧,家住杭州东城窄巷。他,正是那举人之子,只不过,是大儿子,被赶出门的陈家大郎……很明显,他已经饿死了……或者,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