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之内,不留一人!”
舱房内的陈牧显然不是人……
不对!
应该是,他不属于这个不留“人”的范围。
陈牧听到这句话以后,不禁在心中感叹。
这杭州本地的大员外果真不一般啊……
人家论享受会享受,论架势有架势,最关键的是,人家还有姿态。
能放下架子!
最起码人家对待一名小小秀才,还是肯放低姿态的,开口兄弟,闭口弟兄的称呼来又称呼去。
……
小雪停歇,灯会渐渐推向高潮,船中有舞台表演,船身两侧各有猜灯谜与题诗处。
时间间隔不长,也会有几首足够好的诗词传播开来。
由才子作诗题词,再经由女子在纸笺上书写,两相搭配颇几分风雅之气。
那些一张张似乎萦绕着香气纸笺,会在众人中几经流传,若是佳作,就会有人主动出来诵读几遍,再邀众人一同鉴赏,名士大儒也会在稍后对其点评一番。
这样的流程与一般文会几乎相同,杭州学宫里的教授大多都坐在宴席的主座旁,一身古朴的灰袍,相当朴素。
这其中关于吴教授的故事也很简单,此人少年才子,天赋异禀又勤奋刻苦,终成一代大儒。
场内多数才子都受过他的教诲,尊称为师,但吴教授为人一向严厉,众人难免有些怕他,好在他今晚倒是没有特意点名批评过谁。
随着几首好词的出炉,教授们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些许笑容,这也让有心观察的书生长松了口气。
包康本在与刘公子等人谈笑,评鉴刚刚出炉的诗词,遇到了中意的,也会举杯唤众人同饮。
这时包康手中正拿着一首,朗声念了出来。
“过雨长堤葱翠湿,小桥人静支筇立。一缕竿头颤霜鲫,风动青蒲见蓑笠……这首极佳,却不知是何人所作?”
“嗯,确实不错,包兄你也知道。”刘公子边说,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小弟我呀,凡是听不懂看不懂的诗词都是好的,包兄说好,便是极好了!嘿……”说完又倒满一杯,邀人对饮起来。
一名打扮华贵的书生突然凑到他们身边,阴区区道:“还算你刘青松有眼力,那可是我们沈公子所作!适才秦嫣嫣秦娘子亲手提笔写下!连吴教授,吴老都说好的诗歌!今晚怕是要做第一了,哼!”
书生说完,又用略带轻蔑的眼神扫了眼包康等人。
“可是杭州第一才子——沈浪?”刘公子醉眼悻悻,语调突然变高……
……
“正是在下,不知刘公子有何见教。”沈浪人未到,声先至。
他缓缓向包康等人走来,一张俊美脸庞,直将一众女子比了下去。
包康见到来人,提起纸笺,举至半空,大大方方的说。
“沈公子大才,包某佩服至极,此诗确实当得今夜第一!”
“嗯!包兄说话……沈某爱听,包兄是世家公子,自然识得好货!”
沈浪说到这里,撇了撇嘴,“不对!现在应该称包兄为包丞相!毕竟是包家嫡子,三番进士……没中吧?诶……不才沈某有幸中得杭州解元,下月方圣公开科举,在下要去试试,不知……包公子是否……嗯?”
“诶!包丞相的才华海了去了,小小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大家说对不对啊!”华贵书生呛声说道,一众看热闹的观众也跟着起哄。
“你……”
包康等人哪能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冷嘲热讽,刘公子正欲发作,包康赶忙将他拦下,轻轻地拍了两下肩,示意他来处理。
这包康与沈浪二人相遇,可谓是今夜里的重头戏。
沈浪乃杭州本地才子,家资颇丰,又是去年新晋解元公,身后拥趸无数。
早些时候,沈浪这边就放出话来,要与近来风头无两的包康包丞相比比文采,试试天有多高,包家的嫡子究竟有多厉害。
包康平常对待这一类邀约比斗,一概是置之不理的。
今夜沈浪有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很明显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今夜灯会也正是风云际会之际,那沈浪势要在杭州百姓面前,在达官显贵面前,在义军面前,羞辱一番这个近来出尽了风头,盖了他第一才子之名的包康。
他要让无数人知道,要让大伙睁大眼睛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杭州第一才子!
眼下除了灯谜处的零星几人,以及主座旁的三五位大儒以外,余者皆至。
天又下起了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