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闻言哈哈一笑,道:“考成法害民有年,邹元标公而忘私,为国谠论,有风骨。”
“我可没说邹元标反对考成法。我先说邹元标为‘大案’递个奏章上来,又说如今还有攻‘考成法’的——你倒是知道邹元标又说了揭帖案,又攻考成法,这奏章还说什么了,蛟门一起说出来听听。”
沈一贯继续耍无赖道:“瑶泉先生,邹元标写的奏章,我怎么知道他写什么了。不过先生把他的奏章从通政司带回家,颇有不妥哦。就算是你的学生,也不能这么保他。皇上三令五申,不得利用座师——”
“中兴王府正房匾额,‘汝做舟楫’上的花样,不是你沈一贯四处宣扬的吗?”
展开奏章读道:“此等畜类丧心病狂,辱于君上。以‘汝做舟楫’上有太后私印,而言太后如何,居正如何.......呵呵,沈侍郎,你好手段啊!你在刑部这几年,花样可真的没少学啊!”阑
“可惜,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奏章没有进通政司,邹元标不傻——他还知道上奏前给我这个老师看看呢!今天递上去的,不过平常事耳!怎么,蛟门兄,你还要狡辩吗?”
沈一贯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他直起身子,直视申时行的眼睛,声音带着明显的嗤笑:“呵呵,那粗鄙不文的打油诗,可不是我写出来的——某倒不知阁老家仆有如此歪才。更想不到的是,仆役下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开自家主子座师的玩笑。”
“不过席间一玩笑——与揭帖是两回事。”申时行虽然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语气绵软的很。
“是。您说的是。”沈一贯脸上的嘲讽遮也遮不住。随即他哂笑道:“不知朝廷抓住了那个写揭帖的——能不能拷问出来这首歪诗是谁所作。”
申时行默然。
沈一贯收起脸上轻蔑的表情,声音也暗哑下来:“瑶泉先生,你我都是做学问的人——你摸着良心来说,考成和条编法是善法?!”
“从北直隶到大西北,破产之家数十万计!东北粮食入关,缅甸粮食入港——丰年谷贱伤农,灾年食不果腹!田地抛荒,各城人满为患,都要进工厂来赚那催征之银!”阑
“呵,你说农民进城都是为了交条编银?”申时行脸上露出颇堪玩味的微笑,“现在朝廷绝对占一头的’论点’可不多了……”随着各种期刊中“论点”、“论据”、“证明”、“推论”等词汇大行其道,民间交流使用这些新词的也越来越多。
沈一贯嘴里不由自主打个磕绊,他接着道:“诚然,在江南等地算是良法……哪里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良策?”
“是啊,哪有轻易就能拉阁老下水的良策?宋九儿喝了黄汤,辱及恩师,当夜就被老夫杖毙。呵呵,某也早就上了谢罪密奏,你可知晓?”
这回轮到沈一贯默然了。
申时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句章山人诗云‘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汝为其从子,果然学得了七分。不过沈明臣为胡襄懋之幕,做为国为民的大事——而你这暗室之谋,鬼蜮伎俩,却所为何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