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清晨,天色已明,日光带了微微的灼热倾照下来。越饮楼外的行人也渐渐多了。坐在窗边发呆的桃碧收回视线,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只等着店小二把她要的点心打包送来。
这时,旁边桌的两位客人小声聊起了城中趣闻:
“……听说他那位夫人要生了。”
“不晓得……那位以前是个妾吧?”
“是啊,听说手段可了不得……”
她无心八卦,昨晚出去逛了夜市,睡得迟,如今只觉得眼皮都在打架了,只得勉强撑起精神,却又听隔壁桌的客人讲起了城里另一桩怪事:
“……人就这么死了?”
“死了!听说死状和之前几个女人一模一样,那吴家人不让仵作验尸,还好好闹了一场呢!”
“诶,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早点下葬也好。只是都半个月了,那官府竟连个线索也没有,说出来都让人笑掉大牙。”
“欸,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桃碧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开口催促。小二及时跑来,将点心交到她手里。她拿来便走。刚回府,还没进院门,坛清就快步上前,嗔怪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桃碧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急什么,她不是还没回来吗。”
谁知,还没等她说完,一个黑色身影突然急匆匆走进来,那人边解衣服边嚷道:“热死了!桃碧,快给我拿碗酸梅汤来!”
这人身材中等,高约五尺,声音非男非女,语调稍高,不见得刺耳反而还有些动听,着了一身精致黑衣,面覆黑纱,单看外表,大概轻易不能看出性别。
这人一进门就想扯开面上的黑纱,坛清吓得赶忙拦住她,压声劝道:“今晚月圆,这院中的结界之力最弱,障眼法怕是不好使了,你小心被监视我们的人看见样貌。”
黑衣人心知她说得有理,只能颇为无奈地叹气说:“这么派人天天盯着我这破院子,也不嫌烦。”说着,又摘下帽子,露出一头高挽成髻的乌发,快步往院内走去。
坛清跟在她身后,也笑道:“反正也不是大人们亲自做,不过让些跑腿的累死累活罢了,这又有什么好烦的……对了,十六,宫里昨天催你进去又是为了什么,怎么今早才回来?”
十六闻言叹了一声,感叹道:“我现在都有些可怜皇上了。后宫的女人为了争宠夺权,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这次又死了好些人……本来也没我什么事,但太后实在生气,就让我去装模做样地站了一会儿,吓唬吓唬那帮妃子。”
桃碧听她形容得轻巧,心中却是有些不忿,道:“真是岂有此理,她把你当成什么了,我们嘴上不说,可她使唤起你来竟也越发不客气了,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你跑一趟。”
三人说着,已经进入院中。小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布置也还温馨家常,右侧院角还精心搭了个瓜棚。如今正是盛夏时分,棚上瓜藤盘绕,几串青葡萄从架上垂下来,看起来引人垂涎。棚下又摆了乘凉用的竹桌藤椅,桌上喝剩的半杯茶水还腾着袅袅热气。
十六顺势找了一张椅子躺下,接着她的话说:“如今我们吃穿用度都是那里面的人供着,办些小事倒也无妨,况且玉磬门的事务也算是我们份内事,若是它的声誉砸在我手里,那我可怎么向青松子交待呢。”
桃碧听见青松子这个名字,嘴上想继续说什么,可还是忍下去了。倒是坛清笑着拍拍她的肩,道:“去取些酸梅汤来吧,你也喝一些,这一大早的,也下下你的火气。”
桃碧撅嘴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听话去了。坛清这才拿起桌上的羽扇,边给十六扇风边含笑说:“桃碧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就让那皇帝替你把这些无聊事都挡了吧?就说咱们人微言轻,后宫里的哪尊佛都得罪不起。”
十六却摇头道:“那有这么简单。如今玉磬门唯一的作用也就是为娘娘皇子们祈祈福,替各位大人看看家宅风水罢了。要是还不做点事,只怕朝里那批大人们更要用奏本砸死我了。”
“那可不见得。”桃碧端着酸梅汤从远处过来,哈哈笑着接了一句,“你脸皮那么厚,大人们轮番上来砸你只怕都要嫌手酸呢。”
坛清忍不住噗地笑一声。十六抬头,也手指着桃碧,故作威吓地笑道:“我看你是皮又紧了!”
桃碧毫不害怕,反倒冲她做了个鬼脸。
三人嘻嘻哈哈地笑谈一会儿,坛清忽然想起今天有人送了折子过来,便道:“对了,今天有三个本子送过来,我去来给你看看吧。再不办事,过几天再堆起来,只怕那些本子都要垒成小山了。”
十六一听她要自己做事,便有些头疼地揉揉额头。
桃碧也皱眉道:“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求都求不来一件,怎么最近都扎堆了……”
“我也奇怪得很呐。”坛清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管十六愿不愿意,进房取了几个折子过来。
十六见躲也躲不开,只好叹气说:“罢了罢了,那你就先念给我听听吧”
坛清看她满面愁色,不禁微微一笑,摊开一本帖子念道:“这一本是林人杰大人的,上面说林大人的七夫人夜夜被女鬼纠缠,不得安宁,希望我们上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