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琉璃并没能给赤司唱歌。
她甚至都没能消化完这句话,音乐室的门第二次被人打开了。
张扬的砂金色气势汹汹地侵入了视野,冰帝伟大的学生会长迹部大人像是个封建时代棒打鸳鸯的老顽固一样出现在门外,保持着拉开门的姿势,一只手撑着门框,锐利的视线扫过琉璃的脸,然后越过她钉在赤司身上。
“你在对本大爷的副会长干什么,洛山的朴素会长先生?”
“……会长?!”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像是和世仇家族的恋人幽会结果被家长撞破一样,琉璃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然后被人按住了肩膀。
“和老朋友叙叙旧而已。”赤司平稳的声线从身后传过来,他从她身边越过去,手上的力道毫不放松地将琉璃按在座位上,然后站在她身侧对迹部微笑,“没想到迹部是这么专|制的类型。冰帝的学生会是只要加入之后就失去人权了吗?”
“叙旧?”
迹部冷哼一声,他的视线扫过琉璃肩膀上的那只手,然后在她怀里抱着的洛山校服外套上面凝固了好一会儿,最后和她视线交汇的时候,左眼写着“你这个叛徒”,右眼标着“你给我解释”,琉璃的感觉瞬间从幽会被撞破升级到被现场捉奸,她前所未有地理解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心情,接下来她大概需要一点时间和会长大人解释一下自己没有背叛冰帝。
哦,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不需要她现在解释,迹部的手指在门框上扣了扣,居高临下地张嘴了。
“在商议音乐会的重要期间弄哭我们声乐系的王牌,你不觉得自己应该给本校一个解释吗,赤司?”
“那、那个……”
琉璃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并不是想要插|入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只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这件事,她自己又哭又闹还要让赤司背锅实在太过分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被瞪了。
张嘴那一瞬间两个人一起看她,所以她立刻就闭上了嘴。
——为什么要瞪我,我很委屈。
她抿着嘴沉默下去,心里面觉得自己超级无辜,在写作联合音乐会读作实力对抗赛的两校联名活动面前,她好像就变成了他们眼里的墙头草,哪怕绝对中立也会被视为一边倒。
和人交流好累哦,放她回去唱歌不行吗。
“一点私人问题。”赤司带着那种一看就很公式化的微笑对迹部开口了,“第一次知道,迹部竟然是对这种大型活动如此上心的类型,这让我对本次音乐会的结果产生了新的期待。”
“本大爷的美学在任何方面都无微不至,只不过为了让洛山充满时间沉淀的自然价值观能在音乐会里很好地提现,冰帝在节目审美方面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嗯,洛山对冰帝在小细节上的牺牲怀抱着深切的敬意,人在全新的审美系统里总会有所失误,哪怕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也没有人会过多苛责。”
…………
我有药你们需要吗。
在一旁听着对话的琉璃觉得……他们两个,可能是,相性不太合的类型。
虽然两个人都在说敬语并且保持微笑,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氛围的险恶,迹部和赤司都用良好的教养掩盖了他们内心的实际欲望,那就是把对方暴打一顿再灌水泥从东京湾沉下去。
赤司压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放松,他的手指甚至在交流过程里意味不明地收紧了,让人眩晕的热度从肩膀的位置传到大脑,她觉得自己的肺被烧毁了一大部分,所以导致呼吸有点困难。
冷静点,冷静点,冷静……冷……静不下来。
当——
琉璃踩着钢琴的踏板,沉默着按下一串和旋,成功打断了两个人的社交辞令。
“对不起但是——”
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她真挚地为自己成为两个人的审美差异导|火|索而感到抱歉,“我真的要开始练习了,所以——”
要不然,您二位出去找个地方自行解决吧……?
两位会长一人看了她一眼,然后迹部直起了身子,将隐藏在门后的手露出来,于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看到了他手里和气质非常不相符的红色保温杯。
等等,那个保温杯——
琉璃听到自己脑仁里有东西在响。
“虽然音乐会不一定你华丽的歌喉,但忘了这种基础保养可一点都不符合冰帝的美学。”迹部把手里特别破坏他形象的朴素保温杯抛过来,“接着。”
“啊——”
琉璃伸出手,然后保温杯落进了赤司的手里。
“……”
她听说过赤司作为控球后卫百分百的恐怖断球率,但把才能浪费在这种事上是不是不太好——
“艺术家的手指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赤司微笑着看她一眼,于是琉璃的感觉从捉奸现场又再次升级到了劈腿被抓,他将保温杯轻轻放在她张开的手里,然后转向迹部:“听王牌的练习也是很难得的体验,冰帝的音乐室参观应该没有时间上限吧?”
“主随客便,本大爷的王国经得住任何人的挑剔。”迹部转过身,好像他只是来送个保温杯而已,但临走的前一刻又扭头对琉璃表示:“琉璃,练习结束之后来学生会找我。”
“哦……哦。”
“如果是有关音乐会的部分,见过璃音之后,我有一些新的想法。”赤司语气平静地喊出她的昵称,对皱着眉的迹部微笑,“确认过她的状态之后,想必我们可以更加详细地交流一下。”
“本大爷随时恭候。”
走掉了。
迹部在挖了很多深坑之后,潇洒地走掉了。
琉璃捧着保温杯去看赤司,对方……根本不可能让她看出来什么情绪,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自然而然地滑落到她手里的保温杯上面。
“呃……”
保温杯忽然就变得烫手了。
琉璃知道他在看什么,在他们冷战之前,她使用的还不是这个款式,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同款保温杯其实他手里也拿着一个。
在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一旦被本人撞破之后,心脏里就开始有苏打水在不断冒泡,强烈的宿醉感让她感觉飘乎乎的,连握着杯的手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在赤司的沉默里思考了两秒,最后果断地顺从本能,顶着他的视线,空出一只手把保温杯藏到了背后。
虽然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
“呵……”
赤司并没有针对这点发表什么看法,他只是垂下眼笑了一声,就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保温杯一样,语气平静地对她说:“在这里稍等一下。”
“嗯……嗯???”琉璃拼命甩开被他那声笑所激起的战栗,她表示不能理解这个思路,“可是,我真的要开始练习了呀?”
“嗯,等我一分钟。”赤司伸手去取她怀里的外套,同时非常认真地对她确认:“还需要人质吗?”
“哎?”
这是人质的问题吗?!她有点迟疑地松开外套,这点细小的停顿被赤司捕捉到了,于是他表示:“喜欢就拿走吧,但我觉得你应该穿不出去。”
“不,我——”
等等,她想要的不是外套呀?!琉璃对他的思考回路五体投地:“征君!”
“嗯。”赤司拍拍她的头,“乖乖等在这里,四十秒就好。”
嗯,琉璃觉得自己可以在这等一辈子。
事实证明赤司才不需要她多等,他只花了三十秒就折了回来,手里拿着浸湿的手帕站到她面前。
“擦一擦吧。”
琉璃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思维停顿了足足五秒,然后习惯性地开口:“你帮我擦吗?”
“……”
赤司垂下眼看着她,特别仔细地确认她每一寸表情,琉璃被看得有点眩晕,她讪讪地抬起手想接过手帕:“我就是随——”随口说说。
“好。”她听到赤司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