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皓回府后,垂着头往馨悦居去,还是紫橘瞧见了,笑着道:“三少爷是要找五姑娘吗?五姑娘在大夫人的邀月阁呢。” 秦子皓脚步顿了下,看向邀月阁方向:“五妹妹莫不是又在照看康康?” 紫橘摇了摇头,见左右无人,轻声道:“小少爷挪到老夫人的金禧阁了,具体的,您进去就晓得了。” 紫橘手里拿着一叠裁好的宣纸,跟在秦子皓身后。 秦子皓面带犹豫,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没话找话的问道:“你拿着这个是做什么?邀月阁还没有宣纸不成?” “自是有的,只五姑娘说,大夫人那些个都是上好的,作画都成的,五姑娘只是练大字,就用先前裁好了的就是,左不过离着近,奴婢就跑了趟。” 紫橘有些神秘兮兮的说了句:“三少爷不知道,大夫人让五姑娘就在西稍间卷云案上练字呢,五姑娘可高兴了,到现在也合不拢嘴。只是如今二房的人还都在祠堂,大夫人说,五姑娘这样让人瞧见不好,就留五姑娘在邀月阁了。紫桃已经去大厨房传膳了,要五姑娘在邀月阁吃呢。” 紫橘原是伺候二姑娘阮薇的,早就得了阮薇叮嘱,要多说些好的,早日让大夫人接受了五姑娘。 几人也没想到进展这样快,五姑娘回府拢共不到十日呢。 “二房的人在祠堂?为什么?”秦子皓问。 紫橘摇了摇头,示意这地方不好说话,她提一句便也罢了,再说便是背后说主子是非了。 “那……我先去祠堂瞧瞧。”秦子皓抬脚要走,他这个时候,有点怕见阮诺,怕问出什么来。 “别,三少爷。”紫橘连忙拦了:“没三少爷的事儿,老夫人连大夫人和五姑娘都撵出来了。” 秦家开祠堂是大事,也没人敢这会儿去打听怎么着了,怎么可能半道进去个三少爷。 秦子皓也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他已经过继给长房,这个时候往祠堂去,算什么? 秦子皓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邀月阁。 徐氏正端坐在明间吩咐事体,见他进来,指了指下手的玫瑰椅,便继续与人说话。 底下站着个管花木的婆子。 “往老夫人的金禧阁前头再添棵桃树,开春有个景儿;二夫人喜欢海棠,各品种的都买上几颗,回头栽到醉霞阁外头湖边园子里,余下的你瞧着添置,只府里一年四季不能断了景致,冬日里的你办得不错,府里处处都有腊梅香,只太松散了些,要办宴赏花就不成,赶明儿个说不得府里要办宴,总要有个赏头。” 那婆子连连应下:“奴婢画好了园子花木添置,再给大夫人呈上来。” 徐氏点了点头,又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这会儿就定下种子花枝来,该是比春日里再预备,少个五吊钱。” 那婆子尴尬的笑了笑,知道自己从前贪银子的事儿,大夫人从账面上瞧出来了,也不敢辩白,又见大夫人不点破,给自己留了余地,立时表忠心道:“大夫人放心,奴婢到时候连花木添置的银钱列了单子出来。单个多少银钱,各样采买多少株合适,合计多少银钱,都写清楚。” “你是府里头的老人了,你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去吧。”徐氏轻描淡写道。 那婆子走后,秦子皓才出声:“母亲怎么想起这个时候添置花木了?” “来年少不得宴席。”徐氏清冷的看了眼西稍间,阮诺已经将宣纸铺展开来,人端正的坐在太师椅里写大字,因着不够高,太师椅上垫了两层厚棉垫子。 府里三个姑娘待嫁,三姑娘阮萱十四,四姑娘阮珠十三,实际上两人就差了一个月,一个腊月生的,一个正月生的。 阮诺也十三了。 秦子皓跟着徐氏的目光瞧过去,忍不住说道:“听闻五妹妹回府那日都累得不成了,睡迷糊了过去,又爬起来写了两张大字才睡下的,每日里最少两张大字,这样能坚持的姑娘,着实少见,四妹妹酷爱读书,也没有五妹妹这样。” 五妹妹什么都好,很讨人喜欢,这才几日功夫,莫说是老夫人和他,便连母亲都和软了态度。 若这妹妹不是他的…… 秦子皓心里不舒服。 “你怎么了?”徐氏敏感的察觉到秦子皓情绪低落。 秦子皓不敢说,打着私心,是萧一然想岔了,等他派去宁州的人打听回来,就知道这是个误会了。 既是误会,怎么能胡说。 “哦,我刚听紫橘说,二叔父他们都在祠堂,是出了什么事儿吗?”秦子皓掩饰自己的情绪问。 徐氏身为长辈不好说,让紫杏将伺候阮诺的碧涵给叫了出来。 碧涵将在靖安侯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秦子皓气得脸都通红,攥着拳头道:“四妹妹怎么能如此欺负五妹妹?” 徐氏不置可否,只道:“萧二少爷说秦家家风不正,你二婶娘与你大嫂连句话也不敢反驳,你祖母要开祠堂,也无可厚非。” 徐氏默了默道:“一会儿你往醉霞阁去一趟,拿些药。” 秦子皓闷声道:“既是祖母责罚,我怎么好送药,有错,就该受罚。” “你三妹妹总没什么错。”徐氏淡淡道。 阮萱是秦子皓一母同胞的妹妹,徐氏一直挺喜欢魏姨娘这两个孩子的。 秦子皓不吭声,终于点了点头。 “你二婶娘也不易,你大姐姐没了,她是最疼的那个。”大夫人徐氏轻声说了句:“但该罚的还是要罚,咱们秦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徐氏往西稍间瞧了眼,起身往东稍间去。 从前烂了就烂了,如今,不同了。 秦子皓站起身,缓步往西稍间去,阮诺笑得甜甜的瞧了他一眼:“三哥哥等等我,我还有十几个大字就写好了。” 秦子皓点头,瞧着阮诺认真专注的写着大字,背脊挺直,握笔的姿势也极端正,这样的姑娘,也只有小姨母那样的才女才教导的出来,所以阮诺必然是他的五妹妹,错不了的,旁处哪里能找到这样好的,年龄相当的小姑娘? 况且哪家养到这么大的姑娘丢了会不找的? 萧一然就是在刑部待久了,精神出问题了! “五妹妹,咱们一会儿吃酸辣土豆粉怎么样?我刚回府路上,瞧见盛福街口有卖的,小砂锅端出来还咕嘟着,闻着可香了。”秦子皓那天听紫橙说了句,说五妹妹馋那个了,但不好吃了酸辣的,怕上火。 “我能吃吗?”阮诺抿着唇,眼底闪着小星星。 “能,吃完,喝个花果茶,我给你配了,把火散出去就成。” “三哥哥你太好了!我还想吃街尾那家的烤芝麻烧饼,泡土豆粉里吃,一定超级好吃!”阮诺写完最末一个字,拿着毛笔就蹦跳出来,结果将墨汁弄得两人身上都是。 秦子皓给阮诺擦着脸上的墨汁,无奈又宠溺:“五妹妹想吃什么,府里不好做的,吩咐丫头跑一趟便是,怎么馋成这样。” 阮诺抿着嘴儿笑,也帮秦子皓擦脸上的墨汁,拉成长长的一道,娇娇软软道:“母亲允许,三哥哥允许,我才能吃的。” “这里是你家,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病了也不怕,有我在呢,给你煮了甜甜的花果茶,不必喝了那些个苦汤子。”秦子皓心里酸酸的,有点心疼,觉得阮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阮诺甜软的点头,笑容清透干净。 秦子皓忍不住弯下腰来,直视阮诺的眼睛,温和道:“五妹妹,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