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周建德被押送到廷尉已经过了三天,崭新的绣衣御史府,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儒生客人。
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若是拿吕步舒相比,这个青年更加温和,更加面善。
此人来的时候,白明哲亲自充当门房的角色,出来迎接。
客厅
白明哲给青年案几前的杯子倒满了热水之后,才回到座位坐下。
“不知褚兄前来,有何贵干?”
褚大拱手施礼,从怀中取出一块将一块用布帛包裹的方形印玺,“咣”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他朗声道:“家师有言,让吾将荀子之印送还御史。此印已经交给吕步舒,自当为吕步舒之物。公有胸怀天地之能,败吕步舒,赢荀子之印,乃天意也!天意不可违,乃人之常道也!”
“三日之前,公派人将印玺送回,家师甚感欣慰,又甚感惶恐。其夙兴夜寐,不能睡。每逢闭眼,子夏、荀子二位先师就会出现在眼前。诸子以训诫之语、愤怒之意斥家师收回印玺,辱儒家几百年之荣光。”
“家师恐百年之后,魂归九泉之时,诸子责怪,特令吾将印玺送还。”
白明哲拱手一笑,“董师严重了,此本就为儒家之物,吾仅仅是物归原主罢了。”
褚大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指明把荀子之印交给自己,白明哲不是傻子,很清楚这家伙的来意。
即便还没有明说,但依旧不难猜到,这是打算拉拢自己。
吕步舒经过此事,逐出儒家已经定局,而他空出来的这个位置,自然需要有人接任。
董仲舒弟子很多,但是能够比肩吕步舒者,却寥寥无几。若是不赶紧寻找传人,公羊学派的地位,将会被谷梁派、左传派取代,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努力了几十年,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这找谁说理去?
所以,既然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选,那击败吕步舒之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不是儒家没有关系,反正还年轻,还有时间,慢慢培养嘛。
褚大用眼睛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白明哲。
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有能力打败自己的大师兄。
如今见到之后,他略有所思,对白明哲有了第一个评价:虽然年轻,但是为人处世相当老成。
本来对白明哲击败吕步舒一事就存在感激,如今有这么一看,好感度再次加深。
如果刚才是友好,现在就是推崇。
于是,他再次拱手,沉声道:“白公,今日见君一面,大褚大自称深感荣幸,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明哲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哈哈,褚兄但说无妨。”
得到准许,褚大开始毫不客气的讲述早就准备好的陈词:“陛下罢黜百家,独尊儒家,而儒家之中,以公羊学派为尊。如今家师将至天命之年,门下大弟子步舒背信弃义、欺师灭祖、忘恩负义,实难继承儒家领袖之职。”
“除吕步舒外,其他弟子学识浅薄,无治国之能,无继承圣位之才,待家师百年之后,儒家恐怕支离破碎,无法与诸子百家残存之影响力相抗衡。届时,大汉朝堂定会危矣,兵戈将会动矣,读书之人恐无安宁之日矣。”
突然,他站了起来,对白明哲拱手一拜,“大唐突,请先生随吾返回太学,见家师,继荀子之印,掌儒家之权柄,开创大汉新的儒道盛世。只要先生答应,大自此,唯先生马首是瞻。”
图穷匕见了!
褚大真正的目的出现了!
他并没有直接说明让白明哲加入公羊学派,而是用大汉、百姓未来作借口,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样一来,别人就没法说儒家太过霸道了。
如果有人议论:陛下刚刚任命绣衣御史,儒家就拼命拉拢,这也太霸道,太贪恋权柄了吧?你们儒家这是打算造反吗?
他们只需要回应:啊呀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这是为了大汉好呀。白先生加入儒家,儒家将为大汉提供更好地服务,这是为了百姓,为了陛下呀。你们这么说,我们可以去未央宫参你们一本,说你们诬陷的。
褚大虽然没有吕步舒出名,但是他的才能并不在吕步舒之下。能够被胡毋生、董仲舒同时看上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要知道,在董仲舒死了之后,公羊学派就靠褚大、嬴公、吾丘寿王这些元老级别的撑着,才没有被谷梁学派打倒。若是没有他们几个人,谷梁全方位压制公羊的时间,将会提前五十多年。
他这一番话,是经过了严密思考的。
白明哲也站起来,对着褚大拱手,“褚兄言重了。据小弟所知,褚兄为人一向低调,因此,天下人识吕,而不识褚。若褚兄有意,继承儒家正统之位者,非褚兄莫属。况……小弟并不看好公羊学派的未来,实在是无意加入儒家。”
褚大虽然对恭维之语有感激之心,但是依旧被后面被这轻视儒家之语略微激怒,低声吼道:“白公此言何意?吾公羊学派在董子、胡子地带领下,已经战胜了诸子百家。试问天下,还有哪一家能与吾公羊学派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