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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起时

又是在一片混沌中醒来。看天空依旧是往日的色彩,珑羡只愣愣的不想动,这千百年来,她总会想起很多往事,又刻意的强迫自己忘记,越想要抹去的那些岁月越是硬生生如刻在骨中一般难以释怀。珑羡抬抬脚,溪水就被她溅起大片的水花,旁边喝水的野兔被她吓的拔腿就跑,她想,就这样恹恹的过完剩下的年岁也好,太阳把她身上照的暖和极了,她就这样放肆的扭着自己的婀娜小腰,波光粼粼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吧。

珑羡是一条沉寂了百年的小溪流。

忍不住抬头看向不远处被她溪身环绕着的亭台,蜘蛛网密密麻麻的贴在亭中的石柱上,顶上的一块琉璃瓦片已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她暗道不好,赶紧踢踢腿,翻涌的水花却只打湿了溪边的几株野花,珑羡气极,使出浑身力气撒泼打滚,一根汗毛也不能放松,累得半死不活,躺在原地直喘气,终于让溅起的水花扫走了亭中的污垢。

由于太长时间没有使力,精疲力竭的珑羡一闭眼,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晚上才醒来,空中繁星点点,她却不忍再看,侧了侧身子强迫自己再次入睡。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深夜天空。在初来这里的前几年,每晚一闭眼,就看到父皇,看到容锦,看到西海王宫,看到满身是血的云琅拿着龙珠向她奔来。所以养成了每天晚上都数着星星睡觉的习惯,一数就是一整夜,一数就是好几年,以此来勉强度过她寂寞难熬的时光。

再次醒来,已是太阳高悬,珑羡一侧身,发现一个身着亮黄丝裙的妙龄女子正直直的盯着她,她被吓的够呛,想伸手却没想到挥起了一串水花直直的泼在了女子衣裙上,女子“哎哟”一声,来不及阻止,只蹲在地上望着被打湿的裙子皱眉。我的错我的错,珑羡及时道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她问道:“你能看得见我?”,那女子挥挥裙摆坐在她旁边来:“我当然能看见,我猜,你是水里的神仙吧!我今日化身,是想感谢你来着,前几日,玉姑娘带我们去骆峰山修炼,半路来你这儿喝了点水,却掉落了棵种子,我好不容易在这生根发了芽,这几日的太阳又差点把我送走归天,多亏有仙子每天漫一点水花出来给我解渴,不然我早就晒成一支枯草了。”

珑羡恍然大悟,这姑娘原来是一株仙草啊,短暂的为她无心插柳的好人好事自豪了一下下后,收敛了脸上夸张的笑容,对她说没关系,心中却欢喜的很,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个人能和自己说说话,突然有些怅然,便对她说:“那你现在也修成了人形,便可上山去找玉姑娘了吧”,仙草摇摇头道:“我依靠着仙子的灵力才可如此迅速的化为人形,离开了溪边,恐怕是不能以我一己之力登上驼峰山,我就在这儿扎根,如果仙子不嫌弃,还要每天替我浇水才好。”

仙草在珑羡旁边叽叽喳喳的,她姣好的面庞在水光的照射下更加灵动,有人能短暂的陪着她,她开心的不得了。仙草白天化作人形,珑羡便使唤她每天去亭子里打扫,她开始会硬着头皮耍赖不去,珑羡只好要挟她明日不给她浇水,她气急,便嘟着嘴巴慢吞吞的去扫蜘蛛网。晚上她们便在星空下聊天,从此,珑羡的夜晚不再只有孤寂的一个人数星星。

她每天都会锲而不舍的问珑羡一个问题:“你是谁”,珑羡不想回答,只有把腿翘的老高,溅起水花来表明她的态度,在她敷衍了一万次之后,仙草姑娘终于没再问,只是把手伸进溪水里,“那我就当你是个孤独的神仙吧,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好看,比玉姑娘那儿每一株仙草都好看,你若不想被困在这,我去找玉姑娘,她..她法力高强,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深夜,珑羡依然不能入睡,仙草的这番话依旧回荡在她耳边,我是谁?她居然愣了两秒才想起来,我是小珑儿,想起它作甚,反正这几百年来也没人叫过我的名字罢,救我出去?我怎么可能出的去,我,也不愿再出去,在这个崭新的世界,我这个旧人,有何立足之地?

一声叹息,把溪水吹得高高的,珑羡这样自娱自乐,便又是一天,只是还会惦记着那座亭子,她尝试拍醒身旁的仙草姑娘,见姑娘睡眼朦胧,便鬼鬼祟祟的对她小声说道:“小姑娘,你知道吗,那座亭子下面,有魔。”她只淡淡的“哦”了一声,便翻身继续修炼。珑羡恶作剧落空,诧异道:“是法力高强的魔,几千年前,他差点一己之力毁了这天下,喂喂,你都不害怕吗?”

“你都不觉得害怕,我自然不怕,并不是所有的魔族都是杀人不眨眼,玉姑娘也是魔族血脉,她可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仙草姑娘一本正经的跟我说。珑羡倒是有些惊讶,却是心中一颤,一双清澈而坚定的双眼在她脑海中闪现,有些模糊,携带着久远而陈旧的血腥气息,差点落下不争气的眼泪。听见了吗,并不是所有人都怕你,她微微一笑,因着这个借口总算能放肆的思念起那些久远的事,越久远,反倒还记得更清晰,她心中好多好多话呀,只能随着这小溪,环绕着你,日复一日无尽的流淌。

仙草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珑羡,珑羡想自己如今不能释怀,那就,把她当故事传到别处去吧,或许百年后,还有仙草姑娘们能津津乐道她们的往事,落下两滴泪,她也就没白走这一遭。

珑羡抹去眼角的晶莹,让它落入水中,天上繁星依旧,“我是西海珑羡公主,父皇总叫我小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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