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盏。”周自柔扭头,差点哑巴。
他身后的屋子里很黑,一盏烛灯都没有,密不透风的,像个装活死人的牢笼。
而他隐匿在黑暗里,只露出一个削弱的肩头和若隐若现的下巴轮廓。
周自柔能感觉自己说完话以后裴盏看了她一眼。
只看了一眼,他就移开视线,定定地看向不远处的那口枯井。
枯井边盘踞着粗细不一的藤蔓,像缠绕在上的蛇。
裴盏跟没看见她一样,打开门顿了顿,又走了回去,开门的动作像只是通个风。
裴盏没有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周自柔也不恼。
但连枝却以为自家小姐恼了:“裴公子见到我家小姐不行礼吗?”
“!”周自柔惊慌地瞪了连枝一眼,急忙说:“不必不必,不在乎这些虚的。”
尽管从始至终裴盏也没有任何动作。
周自柔大了胆子,叫连枝去点上烛火,一盏烛火影影绰绰,火舌娇嫩,随时都会被风折腰,虽然只将屋里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但总比刚才全然乌漆麻黑要好很多。
她不知道这是裴盏这个月唯一一根蜡烛。
“所来何事?”
莫约过了一刻钟,裴盏才开口,他声音如幼兽一般又轻又细,能感觉得出来他现在很虚弱,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周家小姐喜欢欺负他,但可从没有这般夜里专程找上门的。裴盏为人警惕,已做好了周自柔要是有任何异常就将她丢进那口枯井里沉井的准备。
周自柔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看见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杀她。
“裴盏,我来是想向你赔礼道歉的。”周自柔软绵地说道,声线里含着一丝及其容易察觉的讨好,“连枝。”
连枝把鞋递给她,周自柔解释:“我前两日踩你是我不对,我来向你道歉,以及……送赔礼。”
周自柔把鞋放在桌子上。
裴盏一动没动。
“那个……我回府以后静思己过,自省两日,已经想好了,再也不会找你麻烦……我们,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周自柔被自己说的快蠢哭了。
什么鬼,做朋友?谁他妈相信病娇会跟她这个恶毒女配做朋友?
裴盏瞟了她一眼。
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情绪。
但落在她眼里,那眼神像是神袛,站在云端睥睨卑微又可笑的智障一样。
“……”周自柔:“你相信我!我绝对会对你好的!”
这是在表白吗?连枝又惊又怕,自家小姐不是喜欢林大公子吗!
我艹周自柔你在说些什么屁话……
周自柔暗骂自己,着急地上前一步,像是想去触碰他,下一刻,她看见裴盏手里抓了一只东西,那东西还在动。
是只黑咻咻的老鼠。
老鼠在他手里四脚朝天,挣扎个不停,裴盏面无表情地抓着,手里的东西在他眼里像是个玩具,周自柔却是整个人都吓傻了。
看清以后,她一瞬间就跑到了门外,惊恐到魂飞魄散:“啊啊啊啊啊啊啊老鼠!!我人没了!”
“……”
连枝也怕,立马护在在自家小姐面前,命令裴盏:“你赶紧把那东西丢出去!吓到我们家小姐了!”
裴盏站在遍布灰尘的圆桌旁,身形削瘦,手里的活物还有温度,在蠕动。
不过这个小东西很快就不会动了,因为裴盏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挤尽它的空气。
“不要命啦,”周自柔在后面揪住连枝的衣服,求生欲爆棚,赶紧提醒她:“别这么说!”
“她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气。”
裴盏没耐心再陪她玩。
他手里的耗子就好比是他,从小在泥坑阴暗处苟且偷生,在别人眼里裴盏是从烂泥里长大的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