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间有那么多伤心事和不得已,他也无需知道。
等到地衣吃过饭,卫渊就朝她开口道:“留、下。”
然后又看了一眼收拾碗筷的老灰狼:“教、他、说、话。”
适才地衣在门外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她的用途。
以老灰狼目前的智商,可以说比大多数人类都要聪明,他教会了老灰狼做很多事。
三个月朝夕相处,彼此间也建立了默契,只需要眼神手势和敲击声,老灰狼就能体会他的意思。
但只有语言,以他目前这个声音条件,是没法教的。
她错愕了片刻,继而喜极而泣,趴下去又朝卫渊磕了个头:“是。”
她原以为,她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了,再也不会哭。
是神仙吧,眼前的一定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菩萨。
她在雪地里跋涉了大半日,如今吃饱喝足,又身处于这样温暖的环境,很快疲惫就涌上来。
老灰狼把自己的地铺让给她一半,她用虎皮裹住身子睡了过去。
这虎皮是老灰狼猎的,硝的挺成功也挺厚实,但卫渊嫌摸着毛粗,就一直搁在屋角落灰。
如今地衣来了,正好拿给她盖。
夜晚壁炉跳跃的火光间,卫渊靠坐在树根椅凳上,将手中果核扔进炉膛,看着她在斑斓虎皮中露出那张黄瘦到可怜的脸,干枯嘴唇略张,均匀的呼吸着。
意念流转,左肋处白光闪过。
世间万物一瞬间静止,彩色的基因链从她身上浮现,像是道绚丽的虹,映照着他墨黑的眉、清冽的眼。
她看着就不健康,果然如此——
吉特曼综合症。
一种隐形遗传性肾病,会造成代谢慢性中毒。
病者具体表现就是逐渐衰弱体虚,伴随着疼痛直至死亡,搁现代社会还能进行药物饮食等手段缓解症状,在这个时代就是等死。
特别是穷苦人家,根本跟这病拖不起。
她会独自来到这里,大约就是这个原因。
卫渊把那段疾病编码重新修改之后,又顺便改动了几段基因编码。
女人嘛,总是爱漂亮的。
看她总是满脸苦色,好像一辈子都没有开心过的模样,让她开心开心也好。
……
地衣自从在这里住下来,身子就一天强似一天。
也不知是否沾了仙气儿,往常那些虚弱无力、那些时常侵袭她的疼痛,都无影无踪。
她在这间小木屋里度过了一整个冬。
每天就是教教老灰狼说话,再干点烧水洗涮打扫的活儿,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轻松快乐过。
当冰雪消融,地上开始冒出草叶嫩芽的时候,她拿着罐子去溪边打水,看到溪水倒映出自己的面容,不由得愣住。
这还是自己吗?
乌鸦鸦的头发,粉扑扑的脸颊,眼睛就跟黑葡萄似的水灵。
在这个冬天她还长了个儿,腰肢纤纤,胸口和臀部都鼓了起来。
村里最漂亮的大姑娘都没她好看。
可她都二十七了,生过四个孩子,还病了这么些年。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老灰狼扛着捆柴,悄悄走到她背后,咳了一声。
她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见一朵柔嫩的淡黄山花捏在老灰狼粗糙的大毛手里,递到她面前:“路边摘的,送给你。”
“……谢谢。”地衣接过花,脸上略有些红,像是天边的一抹朝霞。
相处了这么久,她再也不觉得老灰狼可怕。
而且他非常聪明,不到一个月就能流利的和她交谈,身体健壮什么活儿都能干。
除去身上的毛多一些、长相奇特一些,是个特别好的后生。
“这两天,我看你有心事啊?”老灰狼帮她打了水,拿了水罐和她并肩往回走。
地衣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有事……想跟尊主提。”
认定卫渊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之后,她就没有再喊卫渊大仙,将他与黄仙狐仙之流并称总觉得冒犯亵渎,便和老灰狼一起称尊主。
老灰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两人走进木屋,卫渊像往常般坐在树根椅上,怀里抱着个兔子正在撸毛。
这兔子比正常兔子要更加小巧圆润,眼睛呈杏核状又大又蓝,毛是粉红色的,摸上去手感比丝缎还要细腻柔滑。
卫渊现在仍然没办法行走,每天坐着又无聊,就基因改造了一只野兔,充做宠物。
地衣看着卫渊,深深吸了口气。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美好,她怕她现在不说,往后就再没有勇气说了。
“尊主。”她走到卫渊面前,弯了膝盖和背脊给他磕头,“信妇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