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君欲再酌酒对碰,端起酒杯时却发现檀恒已经倚在竹子上睡着了。
他生得俊美,尤其是那一双眼,醒着的时候棕黑色的眼眸透露着不染纤尘的澄净,仿佛圣洁待采撷的花。每每撞入他的那双眼,枕君总有一种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扒出来的感觉。
现下他睡着了,不长的睫毛微微跳动,乖巧得像熟睡的孩子。许是吃得多,他脸上格外有肉感,着实像一颗完美的鹅蛋,匀称。
眉心中的红痣颇有空谷幽兰之感。
若是笑起来,更是迷人的醉。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茧子都没起一个,竟是比她的手还要细嫩上几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很多时候,酒不醉人人自醉。
翌日,檀恒醒来的时候是在禅房,枕君已经不见了。他去后山竹林里转了一圈,不见她的人影,亦不见昨夜的痕迹,只有遗留在寂静的竹木。仿佛昨晚的事都是他做的一场梦罢了。
她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又悄无声息的回来。
离开无不舍,回来无留恋。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远处的山头蒙了白雪又绿了山头。
有一年山头被人种满了桃花,如今每到春日,便能看到满目温柔的粉。
檀恒脸上的婴儿肥和稚嫩缓缓褪去,五官逐渐硬朗,颇具风骨。
一手端在胸前,一手背负在身后,一双眼澄净如初,倒是有了几分佛家人的模样。
山花烂漫,一世安宁。
……
云日暗沉,山河枯寂,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腥臭味。
尸山血海,红衣飘摇。
吞食腐肉的鹰鸟在山崖盘踞,似乎在等待危险的猎手离开,好下去捡漏,然后饱餐一顿。
枕君站在尸体残肢堆砌的山包上,粘稠的血液顺着骨棒滴落。她换了无数的骨头做武器,最终是这一根腿骨成了最后的赢家,让她站上了这座山包。俯瞰满目疮痍,她冷笑,似在讥诮蝼蚁命薄,她丢了被染红了的腿骨。
风小心翼翼地吹到她身上,从她被鲜血染红的手心穿过,从她满是血渍的脸上绕过,好似生怕惊扰了她似的。不眠不休的屠杀,终于完了,她侧眸眺望极其遥远的东方升起的霞光,那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她伸手聚灵,无数大小不一的洁白荧光从各个尸体上飞出,最后在她手中聚齐。最后她将聚好的小光球装进了一个已经有了三分之一白光的瓶子当中,这点白光加进去后,还余下最后的三分之一。
她看着瓶子,眼底有悲凉也有喜悦,哑声道:“快了。”
东方的阳光有些遥远,她能看见,但是光照不进来。
这是一场持续了五天五夜的屠杀,一群发了疯的妖兽,她要它们血债血偿!
她看着霞光,总有一日她会让霞光照到她的脸上。
很快就完了,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