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愣了愣:“你这,简直是古董中的古董,值钱自然也是值钱,只是……这不管怎么说,也是,呃,你的随葬品吧……”
“身外之物而已。”
“话虽如此,我们也可以暂避锋芒嘛……”
阿泽微微一哂,十分厌弃这个逃避的思路。
“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一声问话打断了两人的讨论。有潜在客户出现是好事,只是小黑有些生气,买东西就买东西,谁是你妹妹,先问名字又是个什么道理。
阿泽抬眼瞧了瞧,肉体凡胎,五感不明,人族迟钝也是有迟钝的好处,无知因而无畏。
被问的不打算理人,好在还有个机灵的苏欢,“叔叔你要买哪个?”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几个成品,品类有些一言难尽,正是那天晚上见过的饿狼毒虫……见对方不说话,苏欢又补充道:“你要刻别的我姐姐也会,但是需要等。”
那穿长衫的客户笑得有些奇怪,“去妹妹家里等么?可以啊,多久我都能等。”说着弯腰就要拉阿泽的手。
小黑立刻再次提醒道:“要好好说话,法治社会不要动武,尤其不要在大街上,很麻烦!”
苏欢那小板凳实在太矮,俩人一起坐更是嫌累,阿泽正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本想借着让那人脱臼的力道起身,听小黑出言提醒,只好自食其力,顺便稍稍闪身,让那人拉了个空。
见阿泽躲闪轻盈,那长衫男人非但没生气,反倒带上了一脸明显的淫笑,打算再接再厉:“呦,好身段儿,这是要先谈价钱吗——”
“住手!”是一把少年嗓音,清亮有余,气势还略有不足。
长衫男人闻声回头看见了说话之人,立马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咽了口唾沫,“赵、赵大少爷……”同时在心里暗道晦气,这个小古板什么时候回来了,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他口中的这个赵大少爷正是阿泽早上在河岸边见过的带队检查尸体的那个少年,名叫赵文挚,是驻扎赤水县的赵旅长的大儿子,此时正带了几个兵从营地回来。
“当街拉拉扯扯干什么呢?!”
那长衫男人客气、甚至有些谄媚的弯腰回道,“文挚……”见赵文挚并不给他好脸色,就又改了口,“赵大少爷,这女人奇装异服,带着个小丫头招摇闹市,我看了很长时间了,也不正经招揽生意,保准是个住家妓,到这大街上来卖,我只不过是照顾她生意……”
赵文挚到底还年轻,听这人言语猥琐,板着的脸上控制不住有些泛红。再看对面的女人,约莫20岁上下,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玉簪稍稍挽住,发梢随着微风在红色衫裙束腰处飘来荡去,没来由的有些心烦。正想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她满脸不在乎,不仅对自己视而不见,还将头偏向一边,立时动了些真怒:“成什么样子!”
被以视线询问的小黑看出阿泽常识有限,长衫刚才的话又没听懂,只好她解释道:“跟那个大黄牙要抓你去的地方干的活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呃,那个自己经营……”
“哦。”阿泽颇为受教的点了点头,赵文挚看在眼里简直是挑衅,怒意更盛。
长衫趁机火上浇油:“你看她,点头就是承认了,啧啧,这还是在大街上,也实在太——”
“闭嘴!”
赵文挚最讨厌这种耍小心机、拿捏他人情绪的手段,立刻回身示意卫兵将他赶走。长衫见状留下一句“赵文挚,你等着,我告诉文宁!”,恨恨的走了。
“你、你这成何体统!”喝退了长衫,赵文挚转而训斥阿泽。
阿泽冷笑一声,反问道:“我怎样?又如何?”
“你!你当街……”当街怎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忍心用在她的身上。
阿泽却是咄咄逼人:“当街如何?又与你何干?”
剑拔弩张的时候还是需要苏欢解围,“哥哥,我跟姐姐在赚钱还爷爷的赌债,卖这个……”从地面上拿起一个木雕小动物放在手里,不认识,只好举着重复道,“卖这个赚钱,刚才那个叔叔也不说买不买,说的话也很奇怪,不关姐姐的事,你不要骂姐姐……”
赵文挚一愣,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能听信刘德昌那小人的片面之词,脸上有些青红不定:“那你们不早说?!若是良家女子就不要穿成这样在大街上招摇!”掩饰完了内心的不好意思,又以一种不跟你计较的语气补充道:“算了,这些我买了,你赶紧——”
阿泽态度恶劣的打断了他:“不卖,请你离开!”
“我好心好意,你这什么态度?你这、这些都是什么,尤其是这,简直都是怪物,除了我……”赵文挚指着苏欢拿着的那个木雕,像野鸭却有两个头,不伦不类。
赵文挚没想到这个女人听到“怪物”一词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以一种明白无误的嘲讽语气道:“见识浅薄。”
“你——”
他正要发火,却被身后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打断了:“《山海经》云: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而郭璞注曰:比翼鸟也,色青赤,不比不能飞。”
声音的主人朝赵文挚点点头,带着温和宁静的书生做派道:“文挚年轻,不了解这些鸳鸯蝴蝶的很正常,蕊儿却甚是喜欢,不如让给我吧?”
这青年男子提到“蕊儿”之时轻轻侧头,眉眼之间情意甚笃,而那蕊儿亦是温柔含笑,堪称一对璧人,也是这灰蒙蒙的市井中难得的一抹亮色,却不知为何街头一众人等皆露出一种奇怪的看戏似的表情。
赵文挚回头见了这个人,潦草的叫了一声“周大哥”,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放弃似的看了看两人,翻身上马仓促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