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天大哥，那荼蘼咒到底是怎么回事？”杨也硬着头皮问，脸上泛红。

那荼蘼咒唤醒了他对“他者眼光”的恐惧，最近他总是很不自在，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嘲笑自己。

他依照二郎神杨简传的摩耶心法口诀，不吃不喝心无旁骛打坐了一天一夜，头上的复原草才消失了。

他大觉后怕，他们之前一直都说，他的降世是二郎神府的福音，因为他替二郎神承受了“荼蘼咒”，他一直懵懵懂懂，也没感受到这荼蘼咒的反噬，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遭被复原草折磨了个半死不活，尤其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羞愧”，这简直是比恐惧还要折磨人的东西。

一个八尺男儿，头上顶着一朵花，这朵花不作妖就已经让人够受的了……

杨简事务繁忙，为了不再体验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只好“尽弃前嫌”，缠着陈笑天问。

陈笑天是那种没有隔日仇的性子，加上杨也被荼蘼咒折腾得死去活来，基本算是得到了惩罚，便耐着性子跟这臭孩子讲起这个可怕的咒语。

“这事情说来话长，恐怕得追溯到五百年前……”

说起这个“有求必应咒”，陈笑天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一反平时嬉皮笑脸的作态，陷入了回忆。

最好的时候，二郎神庙在整个万象国有多达三千多处香火，是排名第二的西海龙王庙的两倍有余。五百年前，民间甚至有“只知南崖二郎，不知九天云霄”的民谣，说的是被正统神仙体系排除在外的散仙二郎神杨简，更能体恤民间疾苦，不似其他享受俸禄的方外神仙，只顾逍遥自在。

五百年前，也正是二郎神庙的鼎盛时期，风头正盛的二郎神庙受到八方觊觎。杨简在一次寻访扬州时中了一个潜伏者的诅咒。

一开始，并没有人能预料这个小小的诅咒的威力。

只知杨简中的咒语，叫做荼蘼咒，又叫有求必应咒。听上去童叟无欺、无关痛痒，甚至还带着五分诗意和五分善意，但实际上却十分危险。

三千多处二郎神庙，每日接收民意少则数万，多则数百万。在有求必应咒的作用下，杨简需要满足所有民意，纵有手下笑天犬、擎苍鹰，眉山六圣以及三千草头神，也是应付不及。倘若漏掉些许，这脑袋上简直要变成一个百花园，纵使杨简法力通天，也没有那么大的脑袋能种下那么多的花啊！尤其他是一方之神，一殿之主，虽然早作秀士打扮，但仍然气势逼人不怒自威，头上倘若顶着花，那威严自然跌得粉碎。

可怕的是，那荼蘼咒开出来的花，用地煞七十二变的障眼法也没法让它消失，“垂帘听政”这种法子也不见得比头上顶着花更有气概。而且，一旦受到咒语反噬，法力也会大打折扣。二郎神府中正常的厅堂议事不再可行，办事效率也大大减弱。

而且事情也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享受民间香火，听起来是享受，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百姓的愿望，如果小而美，实现起来倒也神清气爽，但如果百姓贪得无厌，比如要金山银山，要星星月亮，这些愿望如果都要满足，简直就要了这帮草头神仙的命。

假如说，他们的贪婪实现了，结果是大团圆结局那到还好，但往往是得到了不该得的东西之后，反而噩运连连，甚至祸及他人，最终，这些帐都得归二郎神庙来算，债都得由二郎神庙来偿。

本来已经焦头烂额的二郎神庙体系，对后续的这些问题更加无暇处理。

以擎苍鹰为首的三人被派去查找施咒人的来历，，以便找出解咒之法，五百年来却没有任何进展。杨简只好采取了极端的做法。一是大量削减二郎神庙，如今整片东土只余几十间；二是每日耗费大量法力与荼蘼咒的反噬之力相抗。

府中上上下下其他人等便只能尽己所能满足民意，二郎神“有求必应神”的名号，也是在这五百年间二郎神府上下倾尽人力物力抵抗荼蘼咒的结果，倘若有人胆敢在杨简面前提到“有求必应神”这个听起来光明伟大的名讳，那他一定是嫌活得太久了。

直到十五年前，太上老君携孙悟空一同登门造访。老君称应对荼蘼咒之事已有初步的端倪，“分身术”和“移神大法”二者结合，或可让二郎神摆脱荼蘼咒多年的困扰。

“分身术，你听说过吗？”杨也正听得脸色铁青，陈笑天突然问。

“嗯，孙悟空一身毫毛可化出成千上万的猴儿来。”他十分机敏，心下已有几分了然，——既然替二郎神承受了荼蘼咒的他，是二郎神的分身，——当年太上老君带着孙悟空来帮助二郎神，必定是因为孙悟空的分身术。

果然，陈笑天道：“不错，虽然天底下擅长地煞七十二变的仙人不在少数，孙悟空的毫毛军队原理也是基于七十二变，但上至九重天，下至十八层地狱，唯有他一人能化出如此多的分身。”

“分身术，必定是越多越难，但是，是越多越好吗？”杨也疑惑道，“我的意思是，对于应对荼蘼咒来说，需要很多个分身？”

陈笑天点头道：“你的问题提到了点子上。

“寻常分身术，都需要分出元神。一般元神分裂的方法，都以等分均分为上，这样才能大大减少走火入魔的几率，而且如果主体——比如我们二郎神——想在功力修为消耗最低的条件下，分裂出能量最低的元神，很有可能会分裂出残缺的分身，表面上讲可能是缺胳膊少腿、大小眼歪鼻子之类，心智可能不全，修为上也会残缺。这当然对你很不公平，而且，对控制荼蘼咒也是不利的，因为荼蘼咒如果辨别到这个元神与主体的构成不同，便不可能随着分裂出的元神一同渡出主体的身体。

“但孙悟空在分身术上天赋异禀而且造诣颇深，他有八万四千毫毛，就是八万四千个元神，常识中，每根毫毛都根植于‘毛孔’，所以有人戏称他是‘心窍一开，全窍俱开’。他甚至能随意以毫毛操控元神，从而控制每一个分身的武力、法力、修为等的程度。”

“我知道了！”杨也激动道，“有这身毫毛在，他便可用七十二变的法门，直接将毫毛变成分身！难道大哥为了开窍，是要先把自己炼成猴子？！”他大为诧异，心想自己不会是一根猴子毛变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