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这是我们的选择~！”

弦月幻出了一个立式话筒，绕着那话筒原地转圈，深情款款地唱着老妈的KTV必点曲目《选择》，眼角还流下了一滴感动的泪水。

丘小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再三向她确认：“喂，这可是你说的啊，要帮我成为灵魂歌姬。”

“是真的是真的！你都要做我的主人了，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弦月欣喜若狂，立式话筒散作了无数粉红泡沫，飘散得到处都是。

丘小白将信将疑。

如果不是弦月这一问，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对唱歌的渴望，对有听众的渴望，竟如此强烈。

以往她只唱给自己听。森林的舞台，她一直以为是一种自由的象征。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森林和大自然，不过是她对自己同类的逃避，某种程度上讲，就像她的内心世界，是封闭的，内向的。

同类——在这个世界上和她唯一同种族的人类，承载了一切她内心深处既畏惧又渴望的目光和评价。那深埋的渴望，因为弦月的到来，在今天战胜了畏惧。这渴望像是有了重量，全数负荷在“歌者”的身份上；又像是有了体积，像气球一样膨胀，充盈了她的整个躯体。

她有些梗得慌，只觉透不过气来。

她从前所表现的毫不在意、潇洒恣肆，原来只是一种遮掩和压抑吗？

弦月感受到了丘小白情绪中的这种渴望，但她沉浸在自己将有归宿的兴奋里，无暇他顾。

“那我们接下来就要完成仪式了哈！”

“我们的双向选择，一方面，意味着我要帮你成为灵魂歌姬，成为弦月幻影术的继承人，我将送你一个弦月图腾，作为不可磨灭的契约之印；另一方面，意味着你要把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左手中指的指甲，送给我，作为我的归宿。”弦月激动地说。

“左手中指的指甲？这是为啥？”丘小白一脸木然。

“谁让我是弦月啊，女娲娘娘以左手锻造的五月神器之中，我居中。”弦月笑嘻嘻道，“C位哦！你自不自豪，骄不骄傲？”

“哇塞！我好自豪，我好骄傲。”丘小白勉强笑了一下。

“能不能走心一点，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弦月唾道，便绕着丘小白伸出的左手，开始上下翻飞。

“五月神器？其他的四个在哪里啊？他们都会去找新的主人吗？”丘小白一边看着弦月在她指尖织出一片绚烂的奇景，各种看不懂的图腾不断涌出瞬息万变，一边好奇地问。

“这个我不知道啊。我们失散很多年了。”弦月的面目在幻影中模糊，声音却依旧清晰。

“这样……那你为什么选择这时候出世，你如今找到新主人，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吗？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实现的。”丘小白问道。

这仪式带来的郑重感，竟让她肩负了一种责任似的，她突然想，这弦月身世也是可怜，或许她要找主人，是为了要完成什么未了的心愿？

不知是不是被感动了，弦月的神色似乎顿了一顿，正好她幻出的万千图腾一半月白，一半幽蓝，密集地组合在一起，成了一轮小小的弦月。丘小白猜测，这仪式到了某个阶段。

“谢谢你，小白。”弦月答，“我的使命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指引、感召，要我找到你。也许不一定是你，但你我相遇，就是一种极深的缘分……我们上古神器要重新出世，一般需要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等到我能量蓄满，正好你出现了。”

那轮小小的弦月，缓缓地顺时针转着，让丘小白产生了一种时间流动的感觉，最后，落在了她左手中指的指甲上。

“忍着点，会有点痛哈！”

这提示突如其来，又完全没给丘小白任何做心理准备的罅隙。

像是要篆刻进她身体里一般，那弦月图腾植入指尖的锥心之痛让丘小白浑身为之一颤，躯体便像纸片一样被拎到半空，那一刻竟像是失去了所有感官知觉，仿佛一颗浮世孤独的尘埃……

我知道了！

巨大的疼痛和随之而来的空白，给了她灵感。

之前，真正让她拒绝弦月的，并非是她清高、并非是她要显示自己有多与众不同、并非是她有多鄙视强权！

而是这种虚幻感！是对这虚幻感的恐惧！

她从始至终，最害怕的不过是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比之有求必应的杨也和神神化化的陈笑天，弦月的出现更像是一种精神病患者的独白！

她长着自己的面孔！用着自己的声音！

而弦月所许诺的强大力量——一个幻象的世界，更在坐实这种虚幻！

一股强烈的空虚，像一只洪荒巨兽，瞬间将她吞没了，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滴，答，滴，答……”

那洞穴里水滴石穿的声音，又一次传入耳鼓。

丘小白又一次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