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冀搅一下耳朵,调笑道,“敢问是哪家女郎,我愿登门拜访,以示请罪。”
他言语里满是轻佻,丝毫未将谢煜璟的话当回事。
谢煜璟微起唇,笑便浮开,“看来温铁军确实够闲,你即是得空玩乐,我倒忙得够呛,整好豫章郡那边我指派的人少,不若我再与陛下提一提,也好让你们温铁军松动松动筋骨。”
桓冀一身懒散泄尽,他爬起来盘坐好,虚虚笼起身前的衣裳,道,“谢都督为博美人一笑着实拼命,我桓家不在朝堂,你就是和陛下说了,又有何用?”
“你都能服食五石散,想来身体康健,身为世家子,谁不在朝中任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陛下若知晓你安康定会高兴,到时必定赐你职务,也省的你整日无所事事,尽会找人麻烦,”谢煜璟稳声道。
桓冀上挑起凤目,额际蹙出几道纹路,少顷他站直着身,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因我一时轻狂,冲突了女郎,所幸得谢都督相救,才使得女郎免遭伤害,还望女郎能原谅我的鲁莽。”
楚姒埋在谢煜璟胸前,耳边听着话正在忖度是否要回答他,谢煜璟拉转着马,嘴里轻喝一声,便带着她缓缓朝朱雀航②去,过程里未给他一点眼神,将他忽视得彻底。
桓冀注视着他们走远,身子重又倒回车上,他仰躺着轻笑起,随即从车里摸出来一把羽扇扇着,热气散去,温暖得恰到好处。
谢煜璟乘马过了朱雀航后,就在桥下面停住了,他揭开披风,低头看楚姒垂着目,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轻撑在他胸前,立显仓促无辜,他温和着声道,“要下马吗?”
楚姒撤回手,很轻的点一下头。
谢煜璟翻身下来,朝她张开双手。
楚姒呆呆地望着他,从他的眉落到唇,每一寸每一处都那般矜贵清雅,建康女郎最想嫁的郎君是他,而他此时向她展开双臂,这样美好的场景却陡然让她生出后怕,她的脑中忆起那个柳漪,柳漪亦是得他嘱咐看医,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对她若即若离,所有的言行都妥帖,妥贴的叫她找不出一点错,他或许对任何一个女人都如此,她如今的所思所想可能都是自作多情,恋慕一个什么也不了解的人就如在试探着湖水的深浅,一着不慎便会落进深渊再无生还的可能。
她想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他,一定忍受不了他纳姬,建康的贵女有很多善妒,她不是特殊的一个,连家家都不愿后宅有人,她只是想像她一般,如果他不答应,那她就和家家一样提和离,又或者干脆拒绝嫁给他。
楚姒艰难的移过眼,将手搭在他的掌间,借着他的力气下了马,她的腿还有点软,下来时不觉打飘。
谢煜璟扶着她没放开,她的手细绵柔软,握在手中不忍加重力道,那手腕上戴着金臂钏,更显粉白,瞧一下便挪不开眼,他下撇着唇线,克制住心中的悸动,直等到她站稳了才松手。
两人并肩入了乌衣巷,白马跟在他们身后,旁人远观,真是一对璧人,谁也不知他们各怀心思。
楚姒走了半段路,才想起绿竹,她转身往四处看,真的没看到人。
谢煜璟抿唇道,“你身边的婢女我方才也没看见,可能先回楚府了。”
楚姒颔首,随后道,“谢谢。”
谢煜璟低嗯道,“我也是路过。”
又是无话。
巷中走一半,谢煜璟侧眼看她,“袁夫人对你不好吗?”
楚姒定住脚,眼眸望到墙边的枯草上,良晌道,“她对我很好。”
她低着首,稠密的发柔顺的垂在细背上,自谢煜璟的位置看,很是乖巧,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一丝悲伤。
谢煜璟轻声道,“阿姒,要我帮你吗?”
楚姒慌乱的抬头道,“她真的待我好。”
谢煜璟攥紧拳,面部显出轻松,“你别怕,我随口说的。”
楚姒没有怕,他说要帮她,她只觉得欢快,她才猜疑着他的不好,他便又露出好的一面来,叫她又喜又愁,先前的失落全抛掷脑后,她弯唇道,“你为何以为她待我不好?我是她的女儿,她虽表面严厉,但是内里却为我着想。”
谢煜璟缄默住,静看着她嘴边的笑,那喜悦他瞧见了便转不过眼,美煞他人,他逼着自己昂首,瞅着前头的府邸道,“快到了。”
楚姒收敛住笑,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府门前候了不少人。
两人住了话,直走近楚府。
袁夫人双目隐寒,面上却亲切道,“阿璟,倒麻烦你送阿姒回来了。”
谢煜璟俯身朝她敬礼,“伯母见外了。”
他说的很谦逊,可话里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语气,听着很让人不顺。
袁夫人那装出来的好脸色有些维持不住,但还是好客道,“都是中午了,阿璟要不然在这里用膳吧。”
一旁的楚瑶也热情凑上来道,“谢……”
谢煜璟神色藏冷。
袁夫人一脚踩住楚瑶,疼的她龇牙咧嘴,她立时老实的退到后面,眼睛还偷着看他。
袁夫人呵呵笑两声,继续说着留客的话,“阿琰也在,听他说你们有些时候没见,刚巧你过来,在饭桌上也好闲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