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待着别动。” 纪依北没有问她怎么会在这,把她往余晓瑶身边一推,便只身持枪进了楼里。 余晓瑶看着夏南枝的眼神,十分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你别担心,如今局面已经控制下来了,缉毒队一组都进去了,放心吧。” 夏南枝一愣,迅速掩下眼眸中的那些能出卖自己的担忧的情绪。 余晓瑶说得没错,没过一会儿赵东鑫就拎着一个男人出来,手上拷着手铐,后面跟着的几人手里也各自逮着一人。 “嘿,那什么,纪队的妹妹?纪队在里头呢。”赵东鑫冲她咧嘴一笑,抬手随意地抹了把汗。 夏南枝侧过身给他们让开道,看着他问:“我能进去吗?” “可以啊,没事儿,你进去吧,绑架案的那姑娘也在里面呢,纪队估计在处理她的事呢吧。” 站在一旁的余晓瑶一听就来了精神:“什么!何窈也在?!” 说罢她便飞奔冲了进去,夏南枝双手插着兜,懒洋洋朝赵东鑫略一颔首,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这会儿赵东鑫才发现这姑娘不仅脸蛋漂亮,就连身材也棒,没穿宽大的正规制服裤子,而是一条灰色的铅笔裤,勾勒出匀称的腿形,臀部挺翘。 是极符合东方人审美的身材和长相。 “兄弟,问个事儿。”他随便揪了个刑侦队的小刑警,“那姑娘叫啥名啊?” 小刑警伸手脖子看了一眼,摆摆手:“叫夏南枝,还是个演员呢,如今在我们局里拍戏,人可好了还给我们带了奶茶喝,哦对,还是纪队‘妹妹’。” 赵东鑫自然没听出小刑警嘴里“妹妹”的奇怪之处。 只是默念了一遍名字——“夏南枝”。 楼里面估计是刚刚打斗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粉尘味,周围的桌椅也散架了好几张。 从走廊一层狭小的窗户投射进来几束光,照出在空中飞舞的细小灰尘。 夏南枝走得慢,还没走到房间就见余晓瑶拽着何窈出来,嘴里还塞着不知哪来的一块脏布,手上却也同那些毒贩一般拷着手铐,说不了话,双手禁锢。 脚步停顿一瞬,她目送何窈经过自己的身边,这才走到房间前,推开门走进去。 此时,纪依北正手忙脚乱抱着一个估摸着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神色有些尴尬,一双平常习惯了打斗、开枪的双手突然抱起一个这样软乎乎的东西,实在有些怕自己用错了力道。 而小男孩完全理解不了纪队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地嚎啕大哭。 把纪队的处境搞得分外尴尬。 “这是谁啊?” 身后,夏南枝突然出声问。 纪依北回头一看见他,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走到她旁边,一把把小孩塞进她怀里。 “……” 夏南枝莫名其妙,下意识圈住孩子的腿弯,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纪依北松了一口气:“这崽子是其中一个毒贩的儿子,还没妈,也怪可怜的。” 夏南枝圈着那孩子轻轻晃悠几下,哭声戛然而止。 纪依北简直目瞪口呆:“唷,你还有这经验?” “学校表演课的时候学过怎么抱小孩。” 小家伙整个人都被衣服裹得圆滚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扁着嘴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张张嘴口齿不清地吐出两个字:“爸爸。” “你妈妈呢?”夏南枝问。 “妈妈……没有。” “走吧,先出去,那些人还要去审讯。”纪依北自然地搭着夏南枝的肩往外走,忽而又响起昨天陆潜的话,又堪堪放下。 夏南枝没觉察出他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抱着小家伙往外走,四岁的小娃娃对她来说其实不轻,走了会儿,她忽然问:“他爸进去以后,他会被送到哪里?” “福利院吧估计,或者找找有没有亲戚朋友愿意收养的。” “哦。” 当年夏南枝父母去世后,便是被纪哲收养。 夏南枝父亲夏英霖当时和纪哲都是队长,两人算是生死之交。夏英霖的死是由于他当时发现了犯罪团伙核心的线索,那一场火灾也是证据鲜明的人为纵火,只是纵火犯却十几年来都没有踪迹,纪哲心里头觉得对不起夏英霖,于是把他女儿带回家当成了自己女儿一样对待。 审讯室内。 何窈两手拷着耷拉在腿上,发丝凌乱,肉眼看来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精神气低靡,垂着脑袋看不出情绪。 只不过对于一个被绑架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有些过于冷静了,纪依北靠在椅背上,点了支烟,眼眸微沉的看着何窈,同样不吭声。 审讯室内一片寂静。 一旁的观察室里,余晓瑶弯腰抓过话筒:“纪队?” 纪依北“嗯”了一声,便注意到对面的女孩微微一动——不是不害怕,只是强装镇定。 “何窈。”纪依北吐出一口烟,身体微前倾,硬朗的脸庞穿过白雾显现出来,目光锁在她脸上,“你爸爸,何志刚,已经死了。” 女孩神色并未怎么大变,只是眼眸中流露出些微的痛楚,眼角迅速逼红,过了好几秒后才颤抖着嘴唇微张,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 “知道是谁害死的吗?” 女孩这时候才第一次抬眼看纪依北,却又马上瞥开,没有吭声。 “你妈妈这些天为你的事操心不少,只不过刚刚跟我们的副队承认了是她杀得何志刚,你觉得有可能是你妈妈吗?” “……”何窈“噌”得抬头,这下眼里布满了恐惧,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情的模样,隔了半晌才回答:“我妈妈…跟我爸爸的关系不太好。” 模棱两可,却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嗯,我知道,据你妈妈所说,是因为何志刚存在猥\\亵你的行为,是吗?” 何窈涨红了脸,就像是生了锈的链条一般卡顿地点头::“我爸爸他……警官,你能把你的烟灭一下吗,我闻不了烟味。” 纪依北从善如流地掐了烟,又佯装出十分抱歉的模样。 他凑近看进何窈眼中:“闻不了烟味?可是你不是也抽烟吗?” “什么……” 纪依北扔出一张便利店小票单子在桌上,其中一条便是一包女士烟:“这个是你买的吧?” 何窈突然一愣。 “小小年纪就瞎话连篇,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说实话。” “我妈妈她真的承认了…何志刚是她杀,杀的吗?” 纪依北点头。 何窈整个人像是被扎了孔的气球迅速灰败下来,垂下头,把手指插进发丝里,黑白分明,她喃喃道。 “我妈妈是因为我…那天,我爸,何志刚想对我…我害怕极了回家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我妈,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们离婚也是因为这个事…后来晚上睡觉时我妈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杀死了何志刚…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冲动,然后她问我该怎么办…我用我看到了一个电影里的方法教她怎么,怎么处理尸体。” 观察室内余晓瑶看着显示屏的画面,冷哼一声:“这姑娘可不一般啊,逻辑思路比她妈妈清晰多了。” 下午时余晓瑶绕了好久才从何母嘴里弄清楚事情的缘由,还动不动就停顿好几分钟不说话。 纪依北:“哦,所以你和何志刚只是父女关系?” 何窈怔忪,突然在椅子上奋力挣扎起来,凄厉地尖叫一声,就隔着一米八宽的桌子想要扑到纪依北身上。 纪依北冷冷扫她一眼,一把把她重新按进位子里:“实——话——” 何窈跌在椅子上往后滑了几步,在地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双目猩红,突然发疯,恶狠狠地瞪着纪依北。 纪依北耳边传来观察室中余晓瑶的声音:“老大,何窈父母俩的离婚可能对她心灵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后又在相处中和何志刚出现这种特殊共生关系的恋人关系,一方面她是为了挽留父亲,另一方面则是满足内心对异性的渴望。从她的反应看来,她可能内心也希望斩断这种病态依恋,只不过又对这种从小缺失的异性关系存在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 纪依北不动神色地听她说完,手指敲了敲桌面,何窈的睫毛随着他的敲击轻颤。 “你很聪明地把何志刚家中能反映你们俩特殊关系的东西都处理了,但是你却漏了一样。” 何窈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当然你可能只是不知道,何志刚的电脑里有一份加密文件,里面有你在卧室拍的照片,很显然,你不可能是像你跟你妈妈说的那样是被迫的。” 默了几分钟,何窈承认了,狞笑着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我妈妈处理何志刚的尸体吗?” 纪依北不语,也没被她那刻意阴冷恐怖的神态,语调吓到,就像是个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看着她:“为什么?” “何志刚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何窈声音瞬间尖利起来。 纪依北掏掏耳朵,皱眉看着这个声音实在尖利得刺耳的女孩,沉声问:“‘那群人’?是谁?” 何窈阴森森地笑起来:“一群专喜欢抓十几岁的少女供他们玩乐的人,不过我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何志刚有时跟他们有往来,打电话的时候听到过几次。” 纪依北坐直了些:“抓?都是绑架吗?” “怎么可能!那些婊\\子都是自愿的,毕竟报酬丰厚,只不过有一个上次死在了宾馆里,她们都是有自己‘金主’的,突然死了这事就很麻烦,搞不好就会惹怒‘金主’。” “所以他们找到了你,让你替代那个女孩?” 说出多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何窈反而放松下来,一双腿长长舒展着:“听何志刚说好像是那个金主从他那里看到了我的照片,他挺喜欢我的。” 说到这,何窈鬼使神差地笑了一下。 继续说:“那个组织都是靠那群‘金主’当后台,不敢不答应,何志刚也是,他……竟然想把我送过去,我,就骗我妈妈说他猥\\亵我,我只是想让她保护我,但我没有想到她会做出那种事。” 纪依北在纸上做着审讯记录,笔端在纸上顿了两下。 “那个你所谓的‘金主’,你见过吗?” “没有,他们很谨慎,我跟那些自愿的不一样。”说这话时,何窈神情宛如一只高傲的黑天鹅,“他们怕我出岔子,只有时候带我陪着去一些高端场所,我发过短信求助。” 说到这里,纪依北清楚这背后的利益纽带恐怕如根系一般错综复杂。 而他们这次揪到的,只不过是何窈口中那个依仗‘金主’生存的组织,还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 正如赵东鑫所说,这里面的水很深。 他稍停顿,忽然听何窈说:“警官,我说了实话你可不能把这些消息都泄漏了啊,不然我出去又要被他们抓了。” 纪依北扬眉,一笑。 “你搞错了吧,你还以为你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