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不多时,马车到了傅府,马车缓缓停下。
韩翊在马车外道:“大人,到了。”
沈千重掀起帘栊,昨日迎过沈千重的小厮认出他来,便快步上前招呼:“沈公子,您来了?我们员外昨天半夜时候就回来了,沈公子请随我来。”
沈千重有员外的名帖,夫人昨日也招呼过,小厮礼数周全。
傅府很大,进了大门后,要穿过一个花园长廊才能到大厅。
沈千重朝小厮问道:“傅公子醒了吗?”
昨日阿青说今日再施一次针,傅倾竹就会醒了。
说起自家公子,小厮眼中多了几分亲切之意:“醒了醒了,公子今晨就醒了,还说要喝水。员外和夫人都高兴坏了,一直在桂兰苑守着公子。沈公子你看,府中今日都开始除旧了。”小厮言罢,指了指长廊周围。
沈千重循声看去,只见府中的下人们忙忙碌碌,挂新饰的,擦牌匾的,脸上都挂着喜色,当是久违的喜庆。
小厮又道:“夫人说了,咱家公子的病慢慢好起来了,是大喜事,府中要好好清理布置一翻,兆头好。”
沈千重轻轻垂眸,阖府上下的喜怒哀乐,都寄于傅倾竹身上。
“我去看看傅公子。”沈千重开口。
小厮愣了愣,停下脚步。沈公子是贵客,他是想领去偏厅奉茶然后再唤员外,所以这条路是去偏厅的。沈公子忽然说要去看公子,小厮顿了顿,“那沈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
……
花园有小径直接通往桂兰苑,方才去了偏厅,又折了回来,就多走了些时候。
沈千重问,小厮便一路上同沈千重说了些傅倾竹得病的事。
早前傅员外外出,澜州的药材出了问题,傅倾竹去督办,回来的途中遇了劫匪,虽然捡回一条命,精神却一直不好。后来老爷夫人听人说冲喜,阿青姑娘又愿意,这事便定下来,公子的病情也有了起色。谁知等到二月开春,公子的身体又急转直下,又是吐血,又是昏迷不醒,家中的大夫换了一茬又一茬,连病因都找不到。
沈千重又问:“我昨日见你们公子苑中有根青竹生得正好,听傅夫人说,是傅公子带回来的?”
“沈公子问起来,我倒还有些印象,公子说带回来根福竹栽在苑中,也是那时候公子病情日渐好转,当时夫人就说,这根青竹有灵性。”说到这里,小厮又叹了口气:“唉,只是后来到了二月,公子的病情又忽然急转直下,当时把府中都吓坏了。”
沈千重瞥目:“二月里,府中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他这么一说,小厮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却突然噤了声,摇着头说:“没有没有。”
韩翊看了看沈千重,连他都看出来小厮故意隐瞒。
沈千重便不再问了。
将好行至桂兰苑中,正好见到昨日的丫鬟“阿宁”端了水盆从傅倾竹的房间出来,水盆里的水有轻微的浑浊之色。
阿宁看见沈千重,知晓他是客人,就侧身避过去,礼貌得请他先行。
沈千重想起昨日阿青便是在毛巾里裹了那颗夜明珠给傅倾竹擦眼睛。而每擦一次,那毛巾浸在水盆里,盆中的水都会变成浑浊颜色。
颜色由深至浅,到盆中的水完全去了浑浊之色后,才给傅倾竹施针。
眼下亦是如此。
沈千重侧过身,让阿宁先走。
身后的韩翊也照做。
阿宁感激笑了笑,端着水盆快步离开。
小厮遂对他又客气不少,指着前方的屋子,说:“沈公子,到了。”
沈千重抬眸,只见房中站着傅员外,傅夫人。傅倾竹躺在病榻上,床沿边坐着替他擦眼睛的人,就是阿青。
听到脚步声,傅夫人转过头来:“沈公子?”
阿青也瞥过一眼。
四目相视,她又收回目光,继续给床榻上的傅倾竹擦眼睛。
傅员外跟着转身,很快,认出沈千重是昨日在城门口遇到的人。
“傅员外。”不待他开口,沈千重主动问候。
傅夫人就笑:“老爷,沈公子昨日就来过府中寻你。”
言语间,阿宁又换了一盆新的水来。阿青将毛巾放入盆中,水中已然清澈,见不到半分浑浊之气。
沈千重见她将夜明珠收入袖袋中。
许是感觉到沈千重这道目光,阿青也转眸看他,眼中有戒备之色。
沈千重收回目光,傅员外正好开口:“实在对不住,昨夜回来的太晚,家中犬子又病着,没有去寻沈公子。”
沈千重昨夜是坐的傅家的马车回的客栈,他要寻是寻的到的,只是折腾了一宿,又挂念着傅倾竹,想着晚些再让人去一趟客栈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