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月下车走进医院,他无意间瞥见垃圾箱中伸出的花枝,目之所见俨然是白玫瑰的坟场。烫金卡片掉落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出黑黢黢的鞋印,沈凉月脚下一顿,快步低头走过,那些被抛弃的玫瑰,仿佛就是他自己。
沈凉月站在vip等候室的窗边,楼下的花园里分明有许多人,可他一眼就看见了褚飞和贺明风。两个人有说有笑、神色亲密,褚飞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说到激动处,腿上盖着的毛毯滑了下去,贺明风马上体贴地为他拉起毯子,褚飞直直地望着他,眼睛里的爱意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先帮我请贺少将上来,我有急事。”沈凉月低低地说,他已没有心情先去做各项检查,贺明风的答案才是一直困扰他的心病,这个病灶不除、一切就都别想好!
“...凉月来了?我这就过去。”贺明风把褚飞交给护工,沈凉月的身体是不是还没好?难道又不舒服了?他急匆匆地向楼上走去,与花园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擦身而过,恍惚间听见一声似是而非的冷笑。
vip等待室里只有沈凉月一个人,他背对着门笔直地站在窗边,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回头。
“凉月,你怎么来了?”贺明风掩上门,“你身体如何,好些了吗?看病的话,为什么不去皇家医学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乍一听来,似乎是在埋怨沈凉月生凑过来碍眼。沈凉月倏然转过身,他脸上虽略带苍白的病容,但是美丽的银发梳得一丝不乱,依然有种不可逼视的照人风采。他看了贺明风半晌,才答道:“我没有生病,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抱歉,我最近都没空陪你,”贺明风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叹气道:“这里离不开人,军部的事又多,我忙得像个陀螺。”
“为什么不请护工?”
“请了,但小飞是为我受伤的,我总该尽点心。”贺明风把沈凉月柔软的手心贴在脸上,疲惫地说:“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那时受伤的是我,该有多好... ...”这话他不能跟褚飞说,只能和沈凉月讲——如果那时受伤的是他,那他就不用背负难以偿还的恩情、就不用违心地说谎、被情与义在两端疯狂拉扯,搞得整个人身心俱疲——但他到底没有说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这些话讲出口,似乎就是在抱怨救命恩人的“多事”,也太凉薄绝情了。
“原来你这样在乎他...”沈凉月喃喃自语,他见到的是褚飞在危急时刻舍命相救,贺明风看着褚飞重伤受罪,皱眉不展、恨不能以身相代!
——他们这样情深意重、生死相许,那沈凉月到底又算什么?!
可算有个人能让贺明风将压力倾诉一二,他自顾自地接着说:“医生说,小飞的伤...”
“够了!我对他的事没兴趣!”沈凉月甩开贺明风的手、突兀地打断他的话,紧绷的情绪在听到贺明风嘴里反复吐出“小飞”两个字的时候猛然崩溃,他已经“懂事”了太久、隐忍了太久,再也不愿压抑下去!
贺明风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顿了顿才道:“你怎么了?生气了?因为我最近顾不上去看你?”
omega在意的是心,alpha关注的却是行为,他不哭、他就不知道他疼,他顾着脸面不说、他就不知道他听见褚飞的名字都想吐!
“我若要为这些生气,那还气得过来吗?”沈凉月想起无人赴约的生日宴会、马场转身离去的背影还有如踏刀尖的舞会,桩桩件件,贺明风都陪在褚飞身边、都“顾不上”他。
贺明风惊异地看着他,沈凉月从来都是优雅矜贵的,鲜少这样夹枪带棒地咄咄逼人,他几乎都忘却了——玫瑰不止美丽,还有刺!
他也冒出一点火气,但看着沈凉月苍白的脸颊因薄怒而浮上的晕红,心里又是一软。贺明风坐在沙发上,再次拉起沈凉月的手微微用力,想把omega抱到自己膝上、安抚他激动的情绪,“别气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带着礼物上门赔罪!然后我们一起去旅行,我开着飞船带你去看仙女座星云,好不好?”
沈凉月没有动,他像枚钉子一样立在原地,漠然道:“过了这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等小飞的伤好转一些吧...”
“如果他好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