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亨利二世。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清楚,这位法国宫廷的主人,专(那个啥)制独(那个啥)裁,不可违逆。作为未来太子妃的监护人,对于她的一切,他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和决定权。
不过,眼下法兰西正跟神圣罗马帝国打仗争领土,他的专注力不在宫廷。所以,只要女人奉承得好,他并不介意给她们更多活动空间。
玛丽思忖,弗莱明夫人本该跟自己最亲近的;而理论上,目前,她们间的利益也还比较一致——尽管有了国王的宠爱,她的职位目前仍是苏格兰王室女管家;而且,她还有儿子留在老家,需要王太后照拂——所以,这个一身事二主的盟友,尚可以好好利用。
除了从公公那边争取更多的优待和自由,苏格兰女王还想要尽可能多接触下她的未婚夫。
虽说本是一桩政治婚姻,但男孩子越小,可塑性越强,怪阿姨才有机会尽量施加影响;又或者说,感情也是要培养的,早点磨合也可以避免最坏的情况;哪怕掂掂分量也好,总比将来两眼一抹黑嫁了强。
玛丽敢对天发誓,自己并没有太深的“养成”念头——开玩笑,他跟四玛丽不同,位置崇高,受人瞩目,不是轻易可以操纵的。
换个角度想,即便那几个一直陪伴身边的女孩子,也是独立个体,而非任她揉捏的泥人。
不顾女王的矜持,玛丽私心满满而又冠冕堂皇的向亨利二世表示,希望和王储一起“学习为君之道”。
而被她拜托过的弗莱明夫人,则是以认真倡议加不正经的撒娇,帮玛丽向国王提出了诉求。
嗯,她们索性绕过那位瓦伦蒂努瓦夫人。须知,作为新欢,弗莱明夫人面对旧爱狄安娜可谓小心翼翼;如无必要,尽量避免单独会面。而自从女管家出了这档子尴尬事,玛丽也有点害怕和“苦主”促膝详谈了。
凯瑟琳王后呢,正被刚出生的小儿子攫取了所有注意力,暂时没空关心妾室们的明争暗斗。
所以,国王就笑着拍板,安排玛丽和弗朗索瓦成为了“同学”。
于是,“新课”就这样开始了。
被法国宫廷重新教育过大半年后,玛丽的法语已经非常标准流利,交谈乃至书写都毫无障碍。因此,两个孩子之间,无论课业还是日常交流,都无甚障碍。
用的是“促进感情”的招牌,但玛丽的目的,其实颇不单纯:培养感情需细水长流,不急于一时……所谓知识才是力量,法兰西王太子的丰厚教育资源,怎么也要顺势共享一些才好。
毕竟,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王宫里,堂堂太子妃,实则也不过是王国继承人的附属。这,让从平权年代穿越来的玛丽颇为不爽。
在苏格兰的时候,君权模糊了男女地位差;但来到法兰西,繁文缛节等各种限制无时不刻在提醒她,她确实生活在公元十六世纪。
自打这对“未婚儿童”开始共同课程,玛丽更真切认清了宫廷的另一面事实。
在这个底层供养上层的金字塔阶级社会里,国君及其周边的权贵,高人一等的荣誉是有的,君权神授的观念是不少的,对国家的统治欲是充实的,偏偏“肩负着人民”的责任感是稀缺的。
把国土和国民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任意处置,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接受其他大贵族大领主的制衡——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大概就是这个理。
这样有隐患的观念,还将持续几百年。
但,又并非铁板一块。
他们的后辈路易十四,会自负的宣称“朕即太阳,朕即国家”。而路易十五的蓬巴杜夫人,却无不担忧的说:“我们身后,洪水滔天”。
亨利二世的年代,中央集权尚未登峰造极,独(那个)裁的倾向却已非常明显。他本人手腕强硬,却是个不乏浪漫情怀的国君。他既重感官享受,又迷恋文艺,还有着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
他充满着身居高位的荣誉——尽管不大关心底层平民的死活。
这位自尊自强的法兰西君主,非常向往高尚优雅的骑士精神,也希望长子承袭这样的精神。
——至于权术和手段,唉,这些只能等儿子长成后再暗中指点。
鉴于储君年幼,当前,在国王的授意下,高贵美好的文化教育,占据着绝对主要地位。
所以,弗朗索瓦眼下还是个典型的、礼貌好学型乖宝宝。
王储的老师甚至私下夸奖他:“比起不思进取、只比文盲好一丢丢的某些贵族,殿下简直值得夸耀。”
玛丽也觉得弗朗索瓦是个好学生。只有五岁多,他已经能认不少单词,放到幼儿园中班,大概可以评个优等。自己呢,将快满七岁的小学生,竟没比他强上多少。
虽说法语是人家母语,但自个也是从小练习的……一个成年人的芯子,混这么差,多不好意思啊。
不行不行,奋发图强。
受此刺激,玛丽愈发勤学好问。这个,对着弗朗索瓦的大眼睛小脸蛋,暗暗感叹“这孩子长得挺不错”过后,她便目不斜视,专心钻研书本去了。
课堂上见此状的四玛丽面面相觑,总觉得,她们的女王,似乎有点偏离了目标。
如此,某天,玛丽正端坐在窗台边诵读诗集,法文老师匆匆走来,告知:昨晚,王储忽然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