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4年秋英格兰摄政王玛丽,及其丈夫法兰西王储,正式开启了他们的初次英格兰巡游。
这次巡游的重点不是大小贵族庄园,而是一所著名大学成立于1209年的剑桥大学。
在那之前,他们先在伦敦参加了第二届全英格兰医学交流会。
“一年时间里我郡收治的二十七名患儿情况均有不同程度好转。目前看来这个方法确实凑效。下一步或者要设置对照?”
“病症千变万化我认为归因于某一类营养是不行的。”
“虽然发生改善的人数还不多但我不认为这仅是错觉。”
“病例数目有限,无法推导结论。”
头两天的主题,是病例展示与回顾。吃人家的嘴软,大部分医师报告的,便是由摄政王资助的、“营养与疾病”项目执行情况。
针对夜盲症,得到的成功案例最多大概是这年代平民难吃上肉,营养缺乏症比较明显的缘故。
而脚气病什么的,大约因为纳入标准模糊,验证结果完全不明确。不过仍有两位医师韧性十足愿意继续观察试验。
佝偻病的治疗似乎收效很慢。好在参与者都还算有耐心,表示愿意延长试验时间以期证实其因果关系。
迄今为止能证实坏血症与维生素关联的远航船只尚未归来。玛丽只得表示遗憾然后寄希望于下一次交流会上能获得肯定的结果。
第三天的内容,是“新医疗”研讨。玛丽请弗卢德医师上讲台,亲自给大伙介绍牛痘。
弗卢德是个胡子比头发浓密的中年人。他长得慈眉善目,却不幸有一副公鸭嗓。有摄政王当场撑腰,他的新学说没遭到什么嘘声。然而仍有些质疑,需要他详细解释。弗卢德一路小心应对,待得他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退台时,里衬都湿透了。
“只可惜,这个预防措施……不能治疗已有的后遗症呢。”一名民间医师感慨。
“是啊,想起女王陛下……”一位私人医师叹息。
气氛陡然变沉重了。玛丽这时候,也说不出太多正能量的话来给大家打气。幸而,新一位上台演讲的医师,精研面相与体液学,口才颇佳,赢得频频喝彩。连觉得他理论很玄的玛丽,也听得津津有味。
反正,体液学说是老传统了……反正,巫医不分家嘛。
短短几日的会议,弗朗索瓦听着亦深受启发。“所以前那些,洗鼻壶和盐水治疗,也会推广开来么?”
玛丽叹了口气。“我也想呢。不过,那些东西对工匠技术要求相对高……”
先不提如何在这些医师面前验证疗效了。就算是证明该护理法有用,也不是谁,都能像法国王室那样,可以专门开设工坊、不计成本生产医疗用品的。
“不过,等资金宽裕点,倒是能给医学院添加更多配套、招募更多学生、甚至鼓励外科医师们也过来深造……”
弗朗索瓦若有所思。“医学院,这正是法兰西所欠缺的……”
不过,在法国王太子抽空去观摩伦敦王家内科学院之前,他需要先陪妻子前往剑桥。
果不其然,摄政王初次到访剑桥大学,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学生们用拉丁语向玛丽致欢迎辞,玛丽则用拉丁语向他们问候。一共五天,她参与课程,观看戏剧,倾听演说,抽空和学者们聊天。最后,她自己也做了演讲,表明她衷心为学术界“尽绵薄之力”的希望。
而壮丽的国王学院礼拜堂,风景优美的剑桥河,都比不上勤勉机敏的莘莘学子,令她感到心旷神怡。
她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培根、哈维、牛顿、开尔文、麦克斯韦……
尽管这些天来,她见到的学生,大约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他们那样天才的高度。然而,他们和那些天才,生活在同一片土壤。聪明乐观、求知好学的他们,构成了这个学院环境的一部分,或许亦为天才的生长发育,提供了养分。
呃,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是不是也如此?玛丽想着想着,忽然有点莫名紧张她不知史上,伊丽莎白造访此处时,是怎样的演讲风格,赢得多热烈的欢呼。然而,此时此刻,她竟有点担心,学生们究竟怎么看待她。
“或许爱指手划脚、好为人师的年轻女人吧。”她忍不住自嘲。
“不,他们可能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陪同她一路走来的弗朗索瓦笑道。“我看到,有不少学生匆匆记录下你最精彩的言论。我还打听到,一些学生正在传抄……”
“呃,是么?”玛丽捧脸。“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弗朗索瓦摇了摇头。
“我坚信,这世界存在着普遍真理我愿称其为科学规律。过去,技术发展缓慢,制约了对它们的探索行为。但随着工艺进步,未来,它们将不再是奢侈品。”
“只要坚韧勤劳,善用思维技巧,借助一些试验方法……不久之后,人们将不断发掘世界的全面知识,织造完善的学科图谱,并获取更多控制自然的能力。”
“过去,我们的知识技术,需要自东方来的火把,方能促使其提升。如今,它们已经足够耀眼,且在欧洲内部流通、发展,逐步开始引导世界文明主流。我相信,欧洲将成为世界的中心,而剑桥,有望成为支撑文明穹顶的、一根极为重要的石柱……”
他向玛丽眨眨眼,道:“瞧,连我都能背下来。”
玛丽“哎呀”一声,扑倒他身上,顺手抹了把他的脸。“怎么觉得,好骄傲的样子。”
咳咳,不过不能自恋,不能自恋。这些个观点,又不是她原创,是她以前在哪本书看过的……
对了,就是剑桥欧洲经济史,同一个剑桥哦。
“确实值得骄傲。你的演讲,教他们几乎全体心潮澎湃。”弗朗索瓦在她颊上亲了一口。“连他们的校长,也似乎心服口服。”
呃,剑桥当今的校长,就是现任英格兰国务大臣,威廉塞西尔。
弗朗索瓦知道玛丽一直想收服他,不过至今未能成功。“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你真这么需要他?”
“嗯。”玛丽掰了掰指头。“诺福克公爵他们,当盟友还可以,宫廷斗争也算能干。但实际政务中,目光不够长远、私心杂念太多,难堪重用。说到底,世袭旧贵族,比起祖上不显赫的新贵们,缺乏做一番事业的动力。”
“而梅特兰德也好,李乔也罢……执行力尚可,也比较忠心。然而他们是秘书,助理,他们没有英格兰国务大臣那种独当一面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