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的街市,店肆林立,鳞次栉比;青砖灰瓦,楼阁飞檐;车水马龙,琳琅满目。 一大清早,处处热闹非凡。 街上,一个身形瘦削,衣衫不整的青年被人推搡着到了街上。 青年面前是一个体态丰腴,姿态妖娆的女人,女人后面有几个护卫打扮的小厮。 “妈妈,让我进去吧,若云姑娘昨晚明明答应了要为我弹一曲的……” “刘公子啊,不是妈妈不让你见我家若云,而是,今早你也看见了,上面来人指明要若云今儿作陪,你何必一定要今日苦苦纠缠呢?” “上面,哼,不就是一个铜臭熏天的商贩吗?妈妈莫不是看不起刘某,编出这等话来!” “哎哟,我的刘大公子,你说的哪的话,你可是这里的常客呀,只是这人却是和这兰城的某位贵人有些关系,所以你刚刚出言不逊,我这才不得已把你请出来啊,刘公子,今日还是请回吧。” 说着,女子冲着刘礼眯眼妖娆的一笑,扭着身子婀娜多姿的转身,身后的小厮将还想往里闯的刘礼拦在门外,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嘁,狗眼看人低,等爷以后高中状元,你们那的头牌都得给我小心伺候着!” 街上有人投去好奇的目光,刘礼看了看四周,骂了句:“看什么看!” 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刘礼还在云雨阁的门外徘徊,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轻柔委屈的呼唤。 “相公。” 刘礼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惊了一下,转过身来,一看身后站着一位面带头巾,身子肥大,膀大腰圆的女人,女人的粗布衣衫有些陈旧,只是这衣衫,这体态怎的如此熟悉? “姑娘,你……,你是……,李舒兰?!”刘礼想到她唤的什么,脑中灵光一闪。 “相公,我就知道就算我这个样子,你也一定能认出我。”舒兰说着看着刘礼的目光情意绵绵。 “你遮着脸干什么,怎么,现在才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了?”刘礼一脸嫌恶的说道。 “相公,我……,我……”舒兰欲言又止,微微低头,一脸哀伤。 “你到底怎么了,来这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想来管我,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相公,我只要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就好了。” “你别恶心我了,你不知道我看着你就烦吗?带个面巾,就以为自己可以做那天上的仙女儿了吗?” “相公,我生病了,我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仙女的。”说着艾艾的哭起来。 “生病,别是什么传染病吧?那你可离我远点!” “相公,这不会传染,就是……就是……” 舒兰说不出口,哭的更大声了,哭声渐渐引来了行人的注意。 “哭什么哭,要哭滚回家哭!” 这时,突然一个毛头小孩从斜刺里冲过来,撞到了舒兰,连声说着对不起,身后跟了几个同样年龄的毛头小子骂骂咧咧的跟了上去,分明是孩童在胡闹。 舒兰一个不稳,跌坐在了街上,面巾无意间被扯掉了。 刘礼烦躁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舒兰,突然瞳孔猛的放大,好似看见了什么恐怖恶心的东西,指着舒兰手微抖。 “你……,你的脸怎会如此……,如此骇人……?!” “啊!我的脸,我的面巾呢?” 舒兰惊慌失措的在地上摸索,想找掉落的面巾,却不知被风吹到哪去了,顿时掩面大哭起来。 周围的行人渐渐靠拢,一双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看向舒兰。 人群里溢出许多声音。 “呀,这是谁呀,脸是怎么回事?” “天呐,她怎么会满面生疮,有些地方还在流脓水呢……” “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难道是得了瘟疫?!”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着,听见有人这么说,人群马上往后退。 “不是……不是……传染病,大家不要害怕,只是一种罕见的癣病……” 舒兰掩面哭着,听见有人说自己是得了瘟疫,如何也哭不下去了,便一顿一顿的回道。 刘礼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这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么,呵呵。 “相公,我们回去吧,这么多人看着……”说着用手去拉他的衣服想要站起来。 “滚,不要碰我!”刘礼甩开了舒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与恶心。 “相公,你也嫌弃我吗……”舒兰站起身,泪眼婆娑的望着刘礼。 刘礼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恶狠狠的说道:“快收拾收拾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说着转身欲走。 这时,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讥诮的声音。 “哟,刘状元不把如此美貌动人的妻子送回家好好养着吗?待会被人觊觎可怎么办?”话音刚落,人群里有人附和,有人好笑,有人叹息。 “是啊,刘状元,还楞着做什么?” “刘状元,是病那自然治好就无事了,何必如此作践发妻呢?” “这刘氏说是罕见的疾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啊?” “治不好那这刘氏不就太可怜了……” “他相公才可怜吧,嗤……” “你们别取笑我相公,相公是个好男人,我现在如此,相公都没有休弃我……” 刘礼平时最恨有人拿状元笑话他,此时又在这档子事上,怒火腾地往上蹿,烧红了他的双眼。 他看着舒兰,恨不得她马上消失在自己面前。 “哎,刘氏也是那没福气的,可怜呐……” “刘礼更可怜,一辈子面对这样的女人……” “是啊,是我的话,一天也受不了啊!” “你们这些臭男人,肤浅的紧,人家舒兰又贤惠又能干,这你们就看不到?” “贤惠能干能比得上如花美眷吗,再说你看刘家娘子的身子……” 人群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交替在刘礼脑子里嗡嗡乱叫。 是啊,我为什么要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妻子?我刘礼为何要一辈子受众人指指点点? 突然,舒兰的手被刘礼紧紧的抓住,大力的扯着她往对门的酒馆里走。 舒兰被拉的踉踉跄跄,众人看的也有些不忍。 这时,两个身着官衣的巡逻侍卫迎面走来,看到这边的情形,微微一顿就赶了过来,见一个女人被如此对待,打头的高大侍卫伸手挡住了刘礼的去路。 “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人?” 刘礼被挡住去路,只见对方身姿挺拔,跟前一站,气势凛然。 “官爷,这是我的私事,你们管不着吧!” “私事,我看你就是在强抢民女!” “噗!”人群里响起好笑的声音。 是啊,如果这样的女子也抢,那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这官爷也是傻里傻气的。 大个子侍卫看了一眼舒兰,稍许愕然,听见笑声,微微红了脸,依然挡在前面。 “官爷,这是奴家的相公,不是官爷说的坏人。” 身后被拉的女人出声,官爷听了,微微皱眉,侧身让行,捉了一个围观的人询问情况,了解了来龙去脉,只略微同情的看了一眼那女人。 “自是结发妻子,就该好生相待才是。” “官爷未免管的太宽了,这妻子马上就不是了,我刘礼今日要休妻!” “相公……,不要……不去……”舒兰听了,惊慌不已,连声说着挣扎着不走。 刘礼狠狠施力拖着舒兰到了酒馆,叫小二拿了纸笔,哗啦啦的就写下了休书,将休书丢到舒兰脸上,说道:“从今以后,我刘礼没有你这样的妻子,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不要……相公……”舒兰绝望的看着刘礼,接着休书,喃喃念着。 “刘大状元,这婚书还在,这结发妻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换的……” 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语气轻挑。 刘礼眼睛通红,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朝怀里一摸,拿出一张红纸,一并丢在舒兰脸上。 众人一看,咦,这刘礼竟然将婚书随身携带? “拿着你的东西快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相公……相公……”舒兰掩面,微微颤抖,语调哀伤,闻者流泪。 “刘氏,哎,舒兰啊,看开点吧,别想不开啊!” “好好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哎,走了走了,没戏看咯。” …… 刘礼愤怒甩袖转身向门外走去,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踉跄着往后,退坐到了地上。 “你……!没长眼睛吗?” “哟嚯,刘大公子你自己撞上来的,怪谁呢?”讥诮讽刺的声音响起,一个眉眼弯弯的清秀公子笑看着刘礼。 “明明是你故意挡道!”刘礼听出来了,这个人跟自己不对付,之前讽刺他的也是此人! 刘礼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用目光凌迟着对方,他知道他不是此人的对手,别看这人身材瘦小,但刚才他撞上去却是自己被迫着后退。 “是吗,哎呀,我一时没注意到刘大公子,这里给刘大公子道个不是了……”说着微微一笑,眼里掩饰不住的嘲讽。 “你……!哼!” 不想再成为别人的笑柄,刘礼大哼一声,快速起身走了出去,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酒馆里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众位食客只当免费看了场闹剧。 角落里,坐了一位青衣挽髻的女子,女子略施粉黛,眉眼如画,却带了个面巾,遮住了自己的花容月貌。 她也看完了整场闹剧,只是,她却不只是看客,却是其中一人呐……。 这边舒兰揣着休书和婚书看了一眼青衣女子,朝她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开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