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昭叮嘱了杏柔两句,就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如果侥幸的话,她希望杏柔能留下来,这样至少还有一个人能照顾生病的杜姨娘。 但是显然,刘婆子不会给沈夕昭这个机会。 窦婆婆站在院中,看到从东厢房里走出来的沈夕昭,她招了招手,原本四散找人的几个小厮立刻跑了过来,将沈夕昭围住了。 窦婆婆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六小姐,今天早上有人发现刘婆婆被人绑在房间里,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后很生气,这梧桐苑距离刘婆婆住的地方是最近的,所以,夫人命我前来带六小姐回去问一问,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刘婆婆站在窦婆婆身边,脸色明显很不好,她愤愤道:“窦姐姐,昨天晚上老奴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六小姐和杏柔那个丫头把我绑起来的!” 沈夕昭不动声色的看了刘婆婆一眼,果然,她将杏柔也在场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这如果是一年前,沈老爷还在府里的时候,她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可惜现在山高皇帝远,沈老爷忙着在外面逍遥快活,经常不回家,府里早就是沈夫人的天下了。 下人们踩捧高踩低,向来如此,沈夕昭很看得开。 窦婆婆听了刘婆子的话,点了点头:“来人,把杏柔那个小丫头给我找出来,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六小姐年幼不知事,她竟然敢带着主子做这种事,一会就把她带上,交给夫人审问。”很显然,在窦婆婆看来,沈夕昭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哪里会想出这种主意,她断定此事是杏柔教唆沈夕昭做的,语气中显然就很不客气了。 原本因为担心沈夕昭而躲在东厢房门后偷偷看着外面的杏柔听到刘婆子的话,就知道自己恐怕躲不了了,她见窦婆婆下令,索性自己走了出来。 “这件事都是奴婢怂恿六小姐做的,要打要罚,只抓奴婢一个人就够了。”杏柔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向来怯弱的小姑娘此刻将腰板挺得笔直,眼神毫无畏惧的看着窦婆婆。 窦婆婆呵呵一笑:“倒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可惜了,来之前,夫人就吩咐过了,要把你们两个都带过去。” 两个原本站在窦婆婆身后的小厮立刻上前,拿着绳子将杏柔捆了起来,他们不敢轻易对沈夕昭动手,对付杏柔却没那么多顾忌了。 窦婆婆招了招手,道:“走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沈夫人住的院子在府里是最大的,院外粉墙环护,院中雕梁画栋,回廊曲折,一步一景,端的是气派极了。沈夕昭过去还没有被禁足的时候,经常因为规矩来这里给沈夫人请安,对这里并不陌生。 大厅里,沈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她看着被带来的沈夕昭和杏柔,只不动声色的端起了茶盏,并不说话。 沈夫人虽然是书香门第的小姐,面容却并不出色,她不大的柳叶眼盯着茶杯,虽然是在故意晾着沈夕昭,别人看上去,却觉得她像是早上起来没有睡醒,颇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 沈老爷最爱美人,一向是不怎么喜欢沈夫人的,他们两个倒是相看两生厌,沈夫人嫌弃沈老爷粗鄙,沈老爷嫌弃沈夫人长得丑。 沈夕昭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站在厅中,等着沈夫人发话。 香炉里燃着不知名的香料,味道淡淡的,并不难闻,可惜沈夕昭对香料什么的从来不感兴趣,她只盼着沈夫人快点下个定论,这次绑了刘婆子,她迫不得已,却从不后悔,反正沈夫人最多再罚他抄女戒或者关禁闭,她是不可能为了一个下人把沈府的小姐怎么样的。 只要沈老爷还没死,沈夫人就得维护这表面上的妻妾和睦,母慈女孝。 沈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终于开口了,她针对的却并不是沈夕昭,而是被绳子捆的牢牢的杏柔:“你就是杜姨娘身边的丫头杏柔?” 杏柔刚刚在窦婆婆面前还有几分胆子,现在对着沈夫人,却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了,她低声道:“奴婢杏柔,拜见夫人。”如今掌管沈家的就是沈夫人,所有奴婢小厮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杏柔清楚地记得,曾经和她一起服侍杜姨娘的小姐妹们,都是被沈夫人安了各种由头发卖出去的。 沈夫人眯了眯眼睛:“看着倒是挺本分的,可惜刘婆婆对我说,你昨天晚上竟然唆使着六小姐和你一起绑了她,还不顾我一个月前下的禁足令,带着六小姐偷偷地跑出了梧桐苑。” “母亲何必吓她一个小丫头!”沈夕昭抬头望向沈夫人:“主意是我出的,我被关的太久了,憋都憋死了,我让刘婆婆给我开门,她却总是不肯,所以我才想整整她,杏柔本来要拦着我的,是我非要她陪我一起的。” “这么说,这件事都是你惹出来的?”沈夫人神色一冷,将桌上的茶杯重重的磕了一下。 “姨娘生病了,这几天一直呆在房间里,我是她的主子,杏柔自然不敢不听我的。”沈夕昭冷淡到,故意做出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 沈夫人果然不疑有他,她冷笑一声:“好,既然你招了,也就省的我费功夫了,杏柔虽是从犯,却也不可饶恕,来人啊,将六小姐和杏柔关到地窖里去,一天只许给她们送一顿饭,也好让六小姐反思一下,她究竟错在哪里。 沈夕昭只是默默的拉住了杏柔的胳膊,替她挡住了伸手想要推人的小厮。 “杜姨娘久病在床,恐怕是没有时间教六小姐规矩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便少不得要帮她操点心了。”沈夫人见沈夕昭丝毫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过去杜姨娘仗着沈老爷的宠爱,经常不给她面子,让她这个当家主母受尽了别人的笑话,后来沈老爷厌倦了杜姨娘,开始在外面寻花问柳,杜姨娘即使是失宠了,也没有对她低头服软过。 如今看着沈夕昭被自己惩罚却毫无还手之力,沈夫人只觉得的她长久以来面对杜姨娘积攒下来的恶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眼看着沈夕昭和杏柔被小厮带了出去,沈夫人身边的丫头春桃忍不住道:“夫人,老爷过去毕竟很看重六小姐,您这样罚了六小姐,虽然能狠狠地压一压杜姨娘的气焰,老爷知道了却要和您生气的,您又何必因为一个小小的庶女再和老爷生了嫌隙?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夫人呵呵一笑,带着几分嘲讽:“春桃啊,老爷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对他死心了,连杜姨娘那般绝色的美人都拴不住他,我就是使劲浑身解术,又有什么用呢? 我原本想着,按照杜姨娘的情形,再关她几个月,不用我们动手,她就死了,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我便可以一问三不知,如今六丫头闹了这么一场,我就是想装聋作哑,也不行了。 过一会儿,你就去找周大夫,让他去帮杜姨娘诊病。哼,病了这么一场,她便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本事翻身了。” 春桃看到沈夫人怨毒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好她相貌普通,没被沈老爷看上过,那些曾经勾搭上老爷的丫头,虽然都曾得意过一阵子,但等老爷厌倦了之后,却总是被沈夫人整得很惨。 春桃觉得,相比之下,还是她更聪明一些,只要沈老爷不想和县令爷撕破脸,他就绝对不会休妻,她只要忠心耿耿的跟着沈夫人,就迟早能出头。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她现在是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现在这府里哪个人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春桃姑娘。 沈家的地窖里一片漆黑,沈夕昭摸索着,想要帮杏柔解开绳子。 绳子绑得很紧,杏柔忍不住嘶了一声,沈夕昭摸着杏柔的手腕,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纤细的腕子上被勒出的印子,她心中顿时生出了怒火,杏柔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沈夫人为了威胁她,就这么对她身边的人,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让沈夫人好看。 沈家的地窖是沈老爷下令修建的,这个时代的富贵人家,只要是有条件的,都会用地窖藏冰,供夏天使用。如今已是深秋,地窖里的冰块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沈夫人如今虽然在府里一手遮天,却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沈夕昭弄死。 这地窖里除了有些阴冷,并没有其他的问题,据沈夕昭所知,这地窖为了通风换气,其实是有能工巧匠设置了通风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