笞刑结束之后又过去了多半个月,我背上臀上的伤渐渐开始退痂。年轻就是好啊,伤口好得格外地快。当然,齐老头的药也功不可没。在天天挨完揍躺床上养伤的时候,我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做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规划。
要想站在“世明”身边,我必须干一行爱一行,在青溪河搞出点名堂来。原本的锦林底子是很好的,才艺双绝,是竞争青溪河一姐头把交椅的热门种子选手,可惜穿来的我却是个西贝货。
从那次称病后,我就知道,想在这里生存,必须得有手艺。因此我每天雷打不动两个时辰练习古琴,技艺虽说不上是突飞猛进,但有不错的吉他功底的我已经实现了向中级水平的平稳过渡。我甚至学会了看工尺谱1。让我有点小激动的是,我还在芙蓉楼的琴馆谱室里找到了一本《渔樵问答》2的谱本!这首曲子我曾听过吴景略老先生的版本,非常惊艳。至今还留在我的手机里……当然准确的说是至上辈子。这本谱非常陈旧,因为保存的不好纸已经开始发脆,我翻出来的时候,上面的灰落了寸许厚。在这里流行的曲牌都是什么《千春词》,《双双燕》,《红袖招》之流,像《渔樵问答》这种没有爆点曲高和寡的古曲客人听了会睡觉,老`鸨听了想打人。我却喜欢的不得了,不忍暴殄天物,就偷偷卷出来,藏在了被子下面。
挨揍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捧着趴在褥子上看,发现和我听到的版本真的区别非常大。吴景略先生的《渔樵问答》技巧可谓登峰造极,弹指有新意,句句有玄机。而我看到的这个谱本,对技巧的注记很少,曲子却比后代的版本复杂更多。其中有一段“樵问”,乐曲激昂回旋,不同后世的平凡庸俗之感,让原本的樵夫变得更具问禅论道的大家风范。伤养好了后,我更是拿出了当年高考时学习的劲头儿,每天沉浸在练琴和读书中。
我并不喜欢读书。小的时候,爸爸每每看到我拿着木棍把大院里的男孩子揍的鼻青脸肿的时候,都会罚我在书房背书。
家里的书房有一整面墙的书。他的书架对我来说是世界十大未解之谜。因为每次我从他整面墙的书柜里翻书,总能翻到我从来没看过的书。
被罚背书的时候,我会爬到架子的最上面,拿被爸爸束之高阁的艾勒里奎因的侦探小说集。然后盘腿坐在窗台上,一看就是一下午。我对继承老爸的文学衣钵毫无兴趣。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像艾勒里奎因那样的风流倜傥智慧超群的侦探。
为了借老爸的小说看,诗词古文也没少背。但是这点积累的量完全达不到青溪河对惊才绝艳的头牌小姐姐的要求。
我只能每天查漏补缺,翻着从芙蓉楼小书馆里找出来的四书五经掉书袋。这些冷门的古代高考教材除了《诗经》多是乏人问津的,基本全变成了我的课本。而找一本《大周诗选》3可费了一番功夫。这些青溪河的小姐姐们也很懂得一个手艺人的自我修养和与时俱进,诗词歌赋精妙的人甚多。这点从我手里被翻烂的《大周诗选》就可见一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而另一本《昭词选》4更是从来没有借到过。作为古代流行歌曲的歌词本,这本书在青溪河的火爆程度甚至超过现代的哈利波特。就这样,时光如梭岁月如箭,五个月在忙忙碌碌中很快过去。
我在一片晦暗不明中睁开了眼,又是新的一天。叫醒我的是菡萏园后园子那只芦花大公鸡。它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比我以前的蓝牙闹钟还要准时。这几天的天光比前段时间更暗了些。
我翻起身拿床边我缝的运动胸`罩悉悉索索的穿了起来。看看窗外,东君的车马还有段距离,够我活动一个小时。套好了衣裤,掩上门向后院走去。初秋时节的青溪河闷热的紧,四周在一片晨曦中显出几分安宁,我头壳坏掉了还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来。菡萏园的后院正中央有个小鱼塘,鱼塘左手边是鸡舍猪舍,鸡舍里立着一个木架子,花花就雄赳赳的站在这个架子上。我手里捏一把黍米撒给花花,它扑棱飞下来,低头自顾啄食。我绕到鱼塘另一侧,这边比鸡舍猪舍那边要平整很多。深吸一口气,我开始拉伸热身。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我就恢复了自己的体能训练。只有身体好,才有革命的本钱。挨揍之前和四个大妈对峙被擒的时候,我就决心体能不能断。
一百个深蹲是今天的入门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