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的存在,一直有很多猜测。逻辑不通的时候,就把原因归到圣主身上。但也不是没有现实的想法。以前,我以为是水晶棺和法力石。可现在水晶棺已经没有了。如果说是法力石,现在我腰上绑的法力石,数量和质量显然不如。而我却一点不舒服都没有。 我一直认定,只要毁掉尸体,我也会就此消失。却没有深究缘由。 我在认真的思考,不知不觉就跟着止修出现在一个小村子里。我匆忙看了一眼路过的村牌,上面写着斯塔村三个字。 我隐约觉得熟悉,也没有多想。 因为是夜里,村子格外的安静。我本来以为止修只是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藏,谁知道他是有目标的。 他径直来到一处屋子,熟门熟路进入人家家中。他进屋后并不躲藏,闹出动静,等着屋里人跑出来。 我本还以为,这会是止修一个秘密据点什么的。毕竟这样才符合逻辑。 可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家庭。 他将我放在地上,让我坐着,背靠屋门。这家的父亲拿着锄头走出来察看情况,被他扑上去一口咬死了。黑暗之中,我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和惊恐的求饶声。 他并不准备放过屋子里的任何人,甚至主动闯入房间进行袭击。屋里很黑,我看得不大清楚,可是对于止修来说,是没有任何阻碍的。但我还是很惊讶,他好像很清楚,这家有多少人。 “快走、快走!啊!快走!” 我听见女人的叫声,那是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充满着恐惧和绝望。我的身体忽然被人穿过。我连忙回头去看,才发现是个小女孩。 她扑到门那,拼命的想要打开门逃跑。 而我的尸体,正挡在那里。 我出乎意料的敏捷,都快赶上当初救卡微亚的速度了。我下意识朝小女孩扑过去,想要用身体护住她。可止修的手穿过我的身体,掐着小女孩的脖子,轻轻一扭,就把她杀死了。 小女孩就这么靠着门,滑坐到地上。 我愣住了,眼睁睁看着止修的手离开我的身体。 止修没有犹豫,他弯腰抱起我的尸体,打开门,小女孩的尸体就歪着倒在地上。 我顺着小女孩的视线回头去看,刚刚还在逃跑的几个身影已经消失,黑暗中一片寂静。 他们都死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里。 我半跪在地上,紧咬着牙关。止修停在屋门外,我被迫仰头看他。他抱着我的尸体,高大的背影,仿佛无法逃避的黑暗,笼罩包围着犹如尘埃的我。 他头顶的夜空中,挂着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微弱的星光闪烁着。唯独月亮,独自清冷。 他低头对我的尸体说话,语气是那么的温柔,让人根本不敢想象,他刚刚做了什么。“你看,我就说吧。他们会出卖我们的。” “她还只是个孩子……”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脑海里只有那个孩子害怕惊慌的样子。 她做错了什么?值得他在逃跑的时候,不辞辛苦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赶来杀人。我忽然想起那三个驱魔人的对话。 斯塔村的来信。 所以说,是这户人家?仅仅是因为,他们泄露了他的行踪? 我朝他扑过去,两手紧握在一起,举起来就朝他脑袋打去。我穿过了他和自己的尸体,狠狠摔在了地上。 我感觉不到疼,却觉得怒火在灼烧着我的眼睛。我身体愤怒得发抖,人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们也许只是看见了你,照常跟村子汇报而已!你到底还要做到什么地步?你个疯子!” 我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我把头埋到膝盖间,坐着蜷缩在一起。“你不是在逃跑吗?你在被追杀啊!何必呢?何必呢?” 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内心由衷的祈求,不管谁也好,快点来阻止他。 整个村子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我的祈求。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村子里连个掌灯看情况的人都没有。他们一定猜到了,人人自危,根本不敢现身。 我太强人所难了,就算有人出现,也不过是来送死而已。 止修带我离开了村子,好在,他没有疯狂到想要屠村,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在不停的奔波赶路,没有选择进城,而是选择了比较偏隅的山林。他来到的地方有几间房子,这是无领主地界,但少不了暗处活动的奴役主。 看这架势,这里应该是一处奴役主的地盘。 奴役主和领主不同。领主的统治往往摊在明面上,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自己的吸血鬼军团。就是驱魔人,也不敢随意接近打扰。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杀伤事件,四大堂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找麻烦。卫玊统治的三区,以及十二贵族的领地,都是这类。 领主甚至能得到人类的认可,人类为了得到庇佑,心甘情愿的接受献血的条件。 可奴役主就不同了。奴役主手底下,大多是自己的继承种。奴役主感染人类,将他们变成继承种控制在手中。然后驱使他们,让继承种为自己寻好处。 他们往往统治着一两个村子。较少的资源,难以满足极大的贪欲。奴役主大部分都是残暴的,他会要求统治下的人类献上血液,献上女人,不停的压榨他们。 想当初,刚见止修的时候。我也以为他被奴役,是个可怜的继承种手下。谁知他才是背后真正的主人。他和我见面的一开始,就是个奴役主。 现在,看他对这附近这么熟悉,肯定打过这里的主意。 那个奴役主非常的弱,只有十来个继承种手下。止修一对上奴役主,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他。止修顺理成章的收服这里。吸血鬼服从于力量,止修的强大,让继承种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 止修把我安置在大床上,法力石一块块摆得整齐。 我看着房间,这里总算有了点住人的样子。 一个继承种走过来,递了封书信给止修。信封上印有非常独特的黄色小野花。 我知道这个,止修说过。这是联盟军的标志。 卡微亚喜欢这花,她的手非常巧。这些小野花到她手里没一会,就会编成花环手环,还能系在小包上挂着。卫拓用它来当联盟军的标志,这是傻小子特有的柔情。 我看着信封不由的露出笑容。止修却指尖一簇小火苗,瞬间点燃了书信。我恨得牙痒痒,只是这张床有点大,没办法走到止修那边给他一拳头。 我坐在地上,看着纸灰沉思,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有这标志,看来卫拓的联盟军,已经无处不在。 止修的兴起,对整个艾伯大陆来说,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连原始血脉都出手了,哪怕这些奴役主不愿跟随联盟军,也愿意为联盟军传递消息,必要的时候当个眼线。卫拓能说服这么多人加入联盟军,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当初那个被自己哥哥圈养献血的自然种小贵族,也能独当一面了。难怪止修这么忌惮。 我肯定自己很快就能解脱,肯定止修很快就会死。 这是大势所趋。这个我懂,我学过。 止修似乎有了翻身的计划,他离开房间,开始跟继承种密谋什么。我一个人坐着无聊,忽然想到先前跟随尸体的问题。 我急忙站起来,试探性的想要离开尸体的禁锢。我知道自己被困在一米之内,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以前试着逃离,不成功也就放弃了。 我往外跑,没能离开,又很自然的回到了尸体身边。没有感觉到疼痛,没有感觉到拉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的。我又换了个方向,来回试了几次。 我努力记住消失和出现的大概位置,站立在尸体身边,忽然灵光一闪。 这不像是简单的禁锢,更像是……法阵。 我拍自己脑袋。“笨死了!笨死了!” 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坏处。我身处在法阵之中,不是尸体困住了我,或者说,不能简单的说,是尸体困住了我。 这和闪现的法阵是同一个道理。驱魔人法阵的类型很多,战斗中较常用的,有个就是闪现。通过两个传输法阵,令人快速的从一个地方出现到另一个地方,可以出其不意进攻,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闪躲。 当然,这样的法阵距离有限。再厉害的驱魔人,距离大概也就二十米。闪现法阵虽然是很基础的一类,但也要消耗不少力量。 没有驱魔人能够一直维系着法阵的存在,这是不可能的。 我大脑飞速转动,我见过的,却没有在意。当初我还躺在水晶棺里,止修擦马、不,错了,是给我擦棺材上的血迹,血水流到地上,就亮起了法阵的图案。我看了一眼,只记得法阵很稀奇,根本没见过…… 我当时怎么就没注意?我努力回想,可惜想不起法阵全部的样子。 但仅是部分细节,印象里也没有类似的。而且这个和闪现法阵还非常不同。它将两个法阵固定成一个。外面是传输,里面是接收。这就是我为什么每次一想要出去,离开范围,就会莫名其妙回到尸体身边的原因。可我没有感觉到拉扯的力量,也没有感觉到法力的波动。 法阵的传输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闪现回来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撞回来的。虽然也不疼,但毕竟我死了,误会也很正常…… 这么关键的时候,我还走神给自己辩解了一下。 这么厉害的法阵,究竟是谁在维系。而且还是以我的尸体为定点? 我后背忽然涌上一股寒意。水晶棺是止修准备的、法力石是止修准备的。那这个法阵呢? 如果是止修布的这个法阵,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被困在这里? 圣主,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