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城,四月初八。 江沅睡醒的时候,微微发冷,春夏之交,阴冷的室内,待得时间久了,还是会感觉到冷的。 手机上有一条贺宴发过来的信息:“沅沅,我虽然人没和你在一起,但是,心是在一起的。等着我,很快就会去陪你的。”后面,配了个“么么哒”的表情。 在这条信息之前,他撤回了一条信息。 江沅望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刚睡醒,她脑袋还不太清醒。 “江沅,一起吃晚饭?” 恰巧凌子奇发了信息来,晚饭,她是睡了一天?江沅想了想,回了个“好”。 到暮云城的时候,正是清早时分,此刻夕阳西下。渐轻客栈的客房布置地清新雅致,床铺干净整洁,桌子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枝绿色植物。江沅理了理睡乱的头发,问凌子奇在哪儿见面。凌子奇正在大街上晃悠,没目的地,他知道江沅人在渐轻客栈后,便决定来这里吃饭。 江沅将位置发送给他后,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才拉开门走出去。 吃饭的人挺多,刚下楼梯,江沅一眼就看到了凌子奇。客栈老板娘冷冷而立,她拨着算盘,偶尔抬眼看一下凌子奇。而凌子奇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抓手挠腮,却一声不吭。 “凌子奇?” 江沅喊了一声,凌子奇莫名松了口气,尴尬地冲老板娘硬挤出一个笑脸,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寻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菜,江沅问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嗨,”凌子奇哀伤地道:“我来了没看见你,就想问问老板娘你住在哪间房,结果社交恐惧症犯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恕我直言,”江沅道:“你的社交恐惧症似乎只对美女犯?” 凌子奇倒茶水的手顿了顿,“我觉得某些实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暮云城一连九天,城墙上挂了三具男性死尸,裆部的东西被割,还全部寻不到。这件事,除了在百姓间造成了一定的恐慌之外,更多的是八卦的热情。渐轻客栈吃饭的客人,很多都在谈论这件事。 凌子奇一边吃饭,一边将他听来的信息一一说与江沅听。 九天前,守城门的士兵在天将亮的时候发现了第一具尸体。郑五岳,男性,时年四十八岁,前一天晚上因为孙子满月,喝了不少酒,早早睡下了。结果,他老婆半夜醒来不见人,喊了儿子一起找,然后,看见的时候,他早已死去多时,挂在城墙上。 第二具尸体,王舵护,男性,时年五十一岁,妻子早死,儿子与其关系不好。他自己独居,什么时间不见的,无人知。 第三具尸体,李间,男性,时年四十七岁,前一晚与妻子吵架,去了酒楼喝闷酒。酒楼关门后,他离去。 三人全部是因为那处被割去,没有及时救治,流血过多而死。 一谈论到案情,凌子奇的社交恐惧症完全好了,他对着江沅,坦然地侃侃而谈起那处对男人的重要性以及所涉及到的男人的尊严根本,说到最后,他总结,“所以,根据李程所说的,他们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割掉的,我认为,凶手很恨他们。凶手是为报复而来!” 江沅承认,凌子奇这次的推理还是很靠谱的,和当初的路人杀人不可同日而语。她道:“从第一个死者到现在,过去了九天,不知道衙门那里查出来什么没有。” 凌子奇眼神一亮,“我们是要夜探衙门偷看资料吗?” 江沅喝了口汤,全身都在拒绝:“谢谢,我不想坐牢!” 凌子奇道:“跟在你身边那个人呢?看他很厉害的样子,怎么这次不见了?” “他?”江沅无意识地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他有事……” 凌子奇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叫什么?我感觉,那个张无期张道长对他挺忌讳的。你不知道,今天在城门口,他拦住我拼命追问他的事。我感觉不对劲啊,装傻掩饰过去,准备去找你,结果你早走了。” 江沅:“……”你不是因为裸\\奔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告诉凌子奇:“贺宴。” “什……什么?” 江沅道:“他叫贺宴。” 凌子奇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捧在手里的饭碗顺势罩在了他的脸上。“哐当”一声,整个客栈里吃饭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凌子奇的身上。江沅忙捡起他脸上的碗,将他拉了起来。凌子奇顶着满脸的白米饭,冲周围的人干笑道:“板凳腿有点滑,有点滑……” 江沅招手示意店小二再上一碗白米饭,凌子奇却阻止了。他眼神灼热,满脸的急切,“江沅,你不骗我,他真是……那贺什么?” 江沅皱了皱眉,“你知道他?” “卧槽,整个六界谁不知道他?妖界那位不可说,脾气不好,惹谁都不要惹他。天哪天哪,早不告诉我,我惹他多少回了?我还说他戴绿帽了吧?江沅,你说,他还能留我一个全尸不?”凌子奇念叨着,“怪我,身为神探狄仁杰和包拯的迷弟,我明明都去了贺府,怎么没想到他就是贺那谁?唉,只怪他又高又帅,我被他的财富迷了眼,后悔啊!” 江沅:“……你太夸张了。” 凌子奇一秒收,“其实并不,你没见过妖界那位不可说的迷弟迷妹是什么样子,简直吓死人。不过,他们不敢在那位不可说面前造次,分分钟怕被拍飞了。江沅,他是不是和妖界那位不可说重名?” 江沅道:“妖界的人称他为妖隐王。” “!”凌子奇心虚地左右看看,道,“没跑了,就是他。妖界的不可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没有追问江沅一个普通的人界女孩是怎么和妖界的不可说在一起的,人与人之间,并不时时亲密无间,各自总有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凌子奇第一次无心吃饭,他正色道:“江沅,若是我去抱他大腿,你会看不起我吗?” 江沅:“……” 客栈老板娘袅袅而来,她坐在了凌子奇的对面,掀起眼,冷艳的妆容,精致美丽,“听说,你抱怨我们客栈的板凳滑?” 凌子奇的社交恐惧症一瞬间犯了,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在他拼命使眼色下,江沅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朋友只是随口说说缓解尴尬。” 老板娘勾唇笑了笑,那笑容也是冷的,“在我们店里摔了,那也算我们的责任。小二,给这桌上盘新鲜水果,我请了。” 江沅拒绝道:“不用了……” 老板娘抬手,不容拒绝,“来者是客,我招待客人是应该的。” 江沅道了谢,老板娘起身,她走了两步回头,又回头抬了抬下巴,问江沅:“你朋友是哑巴?” 凌子奇急了,死命蹦出来一个字,“我……” 老板娘了然,点头道:“原来是怕我啊。” 她转身走了,罩在衣衫上的一层轻纱随着她的脚步摆动,煞是好看。 江沅没忍住,笑了出来。 凌子奇生无可恋脸。他坐在板凳上,一会挪个位置,简直坐立难安。 江沅奇怪:“你怎么了?” 凌子奇探过头,道:“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人在聊天,——我手机设置了震动。” 江沅设置了静音,怕遇上别的参赛者。 他道:“我想看看他们在聊什么,我先去找家客栈住。” “不住在这?”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不,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要广撒网,你住一个客栈,我住一个客栈。”凌子奇给了江沅一个放心的眼神,“他,就算不在你身边,也会保证你的安全的。你别怕!” 凌子奇站起身来欲走,店小二极有眼色地过来,“一共二两三钱。” 凌子奇看向江沅,“你付?” 贺宴开后门,在江沅的荷包塞了不少的碎银子。江沅颔首,与他道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简单地洗漱完,躺到了床上,打开了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 魔界村花:“@贺宴是不是男人?撩完就跑?” 魔界村花:“妈的,我貌美如花的脸,你也下得了手打?” 隔了许久,也不见@的人回复。 魔界许是:“战战兢兢.jpg 村花,是我知道的那位村花?” 魔界离浼:“看这不怕死的话语,我觉得是。” 魔界青峰:“妈呀,世界末日来了!” 魔界村花:“我亲爱的小宝贝们,说话小心点,想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话,请直说,我满足你。” 魔界许是:“谢谢,但是,王,我们能回魔界关上门说吗?总感觉这样,有些丢人现眼呢。” 妖界守须:“魔王?又被我王揍了?做魔要长记性啊!” 鬼界无魂:“魔王您好,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魔界村花:“@贺宴不理我是吧?我告诉你,你的墙角我挖定了!” 鬼界辰天:“震惊!魔王欲挖妖界不可说墙角,是前者貌美如花的脸更美了,还是后者脾气突然变好了?” 底下齐刷刷一排震惊脸。 江沅随手翻了翻聊天记录,心情复杂。她白日睡多了,晚上反倒无心睡眠。她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小说,看着看着,迷糊间睡去。 第二日早晨醒来,江沅坐在床沿,半闭着眼,垂腿去穿放在床边的鞋。她的脚踩在了一处温热柔软的地方,江沅低头去瞧。 那是,贺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