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曾经说过,我常常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自作聪明,该聪明的时候脑子里却总是缺一根弦。他说这话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我尖牙利齿地反驳说那是因为我没有一个聪明的爹,我爹被我气的七窍生烟。
他被我气的七窍生烟也还是会把我最喜欢的葡萄留给我。
我突然明白爹爹为什么宁愿冒着欺君之罪也不愿把我带回绛都,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一个人想要害另一个人,有太多太多的方法。
在这里,自身尚且难保,又要怎么保护别人?
临祁走了,带走了他想要的东西,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皇姐,这袍角固然是我的,害你的人却并不是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落水的时候,偏偏是云琅路过?又为什么偏偏是他救了你呢?”
他的眼睛弯起来,像两轮弯弯的小月亮。
我的脑袋一团乱。
我知道他想说是这一切都是云琅所为,是云琅推我下水,是云琅设了局,是云琅想要害死我,是云琅想要陷害他。
可这都只是一面之词。
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眼见有时候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我十岁那一年,有一次在集市卖橘子,有个卖猪肉的屠夫气急败坏地拿着刀,满街追着一个书生砍,涨红着脸骂他不要脸,骂他不知廉耻,骂他勾引自己的媳妇儿将来要断子绝孙。
他骂的太难听,书生恼羞成怒,拿起我的橘子扔向屠夫,橘子遮住了屠夫的眼睛,屠夫一个踉跄没握住刀柄,刀飞了出去,砍死了书生。
书生的血流到我的脚下,染红了我的鞋。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血,原来一个人竟然可以流这么血。众人尖叫着四散而逃,我也很害怕,怕的想哭,但是又有点僵住,刚酝酿好情绪卡觉得可以哭了,就听见有人比我先一步嚎啕大哭起来。
我愣在那里。
屠夫坐在书生的尸体边上,那么一个八尺二寸满脸横肉的汉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鼻涕和眼泪齐飞,哭的稀里哗啦的像个孩子。
他杀过很多猪,却从来没有杀过人。
他说他从没有想过要杀了书生,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说那是一个失误,他说了很多,但是没有人听,大家看见的是屠夫把刀丢出去,杀死了书生。
大家看见的是他是一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