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二带着妻子与原配所生的长子一同回到洛阳,萧安介原想让他以门萌入仕,最后却被他自己推了。
“长兄靠门萌从京城卫尉一路升迁至吏部员外郎,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入仕途径,哥哥倒好,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父亲。”
萧二不以为然的摊摊手,“六娘不是不知道阿兄的为人,我也不是块做官的料,且那朝堂里的乌烟瘴气实在是太呛人了,反正有大哥与三郎,缺我一个也不会有什么事,平常心哈。”
萧若兰与兄长对坐在凉亭内,看着静立在一旁的乖巧少年,便有些觉得哥哥太不争气,“可是阿兄就不为大郎想一想么?”
“他若有能耐,自然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成就一番功业,对了,”萧二坐下端起桌案上的一碗茶,“与你退婚的王贤弟中了越州解元你知道么?”
“解元?”萧若兰楞住,“他去参加乡贡了?”
“是,我从山东回洛阳的时候听见不少人在议论,说你前脚退了婚,人家后脚就来打你脸了。”
“解元又如何,”萧若兰满不在乎道,“两榜进士可是那么好中的?甲乙榜天差地别,中了乙榜那甲榜就一定能中么?”
萧二摇头道:“你要知道即便是上州的乡贡,能中者也不过二三人,琅琊王氏子弟众多,为何偏偏是他一个庶子中了呢?”
“与我何干?”萧若兰很是不明白的看着哥哥,“就算他中第做了宰相也与我没有分毫关系。”
萧二楞坐在席子上,突然有些看不懂这个他自幼照顾到大的同胞妹妹,“六娘之前不是嫌弃他不上进么?”
“不上进?”萧若兰冷哼一声,“我只是不喜欢他这个人而已,当然这也是其中一个理由,他们都以为我是贪慕虚荣,其实只是压根就不想理而已。”
“…”萧二盯着妹妹提醒道:“父亲要是知道你故意将自己搞得嫁不出,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谈及偏心的父亲,萧若兰满眼鄙夷,“他只会顾及自己的名声与萧家的成败,还想让我与七娘也走阿姊们的路么?”
“什么时候你对七娘也如此上心了?”萧二抿了一口茶,“七娘性子温和,还记得小时候你可是经常欺负她的。”
“…”萧若兰似乎没什么印象,只是不太认可兄长说的温和,“有吗?她可是大娘子的嫡亲女儿,我如何敢呢。”
“怎么没有,当时阿姨罚你下跪还是母亲求的情。”崔氏大娘子性柔,掌后宅中馈从不苛待下人,遂一直为族人所敬重,“幼时你可没有将嫡庶放在眼中,傲气与现在分毫不差,授课的师父说六姑娘要是个男儿身,必然不输大公子,不用门萌便能靠贡举取得功名成为公辅之才…”
“阿兄,阿姊。”
萧二扭头,看着稳步走来的七妹妹,“七娘这是要出门么?”
萧婉吟点头,“友人邀约赏荷。”
“多带些下人,阿耶与长兄不在家,记得早些回来。”萧二嘱咐道。
“嗯。”
一阵清爽的风穿过亭子,萧若兰突然抬头道:“你钟意之人中了当地的举人,不过今年的礼部试仍旧在长安,你也看不到他。”
萧婉吟顿步,回首问道:“阿姊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要去见谁,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高宗才人上官氏。”萧若兰端起一杯凉透的茶,“即便中了贡举人,可若无人推荐,他于贡举依旧寸步难行,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萧婉吟不解,“阿姊这是改变主意了?”
“不,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人心,他的真面目,男人眼里不都是与利益么,我倒要看看他在无尽的诱惑前,会选择哪个?”
萧二有些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抬手摸着后脑勺疑惑:“你们这是…又吵架了。”
萧婉吟盯着萧若兰看了一会儿,旋即福身道:“不劳姊姊费心这些事。”
夏日的清晨还带着一些雾气,朝阳从云层中散开照射到地面,红色白色的荷花赢着朝阳绽放开来,待日落之时这些盛开的花便又会渐渐合拢闭上。
“这里的荷花虽然没有长安芙蓉池的好看,却也是洛阳城独有的一道景。”上官婉儿侧靠在朱漆栏杆上垂手拨弄着一朵白莲,“你近日心事重重的,可是因为之前那件事?”
萧婉吟独坐在池边呆呆的望着,“怎么不见长公主?”
“月前御医视诊,说是已有三月妊娠,皇太后殿下便将她接入了宫中,你是知道的,殿下一直嫌弃驸马,且以两位嫂嫂出身而刁难驸马,要不是驸马的嫂嫂是你的族姐出身兰陵萧氏加上太平自己喜欢,恐早已被废。”
“皇太后殿下是个要强又爱憎分明之人,她若不喜欢驸马,即便留一时也不会真的留一世,说句不好听的话,驸马被废是迟早的事,若是她真的在意,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我会与她说的,她有时候任性起来也像个孩子,明知道殿下是个极强势的人。”
“害怕过了头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们毕竟是母女。”萧婉吟用指尖轻轻划过荷叶,“对了,明年主持尚书省礼部贡举的人是谁上官姐姐知道么?”
“主持贡举?”上官婉儿扭头,“春闱还有半年多,若没有意外应该会有七娘你的舅舅春官侍郎崔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六姊姊告诉我,她参加乡贡了。”
“你六姊姊告诉你?”提起萧若兰,上官婉儿有些诧异,旋即替萧婉吟打抱不平道:“用不用我派人替你训一训她,竟敢拿人命开玩笑,你家那位也真是个二愣子,什么人的船都敢上?”
“这些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吧,另外…”萧婉吟将视线撇开,“上官姐姐这话,她怎么就成我家的了?”
“不是你们家的,而是你。”上官婉儿捂嘴笑道,“不过榆木疙瘩总算是开窍了,送你腰扇还知道要求取功名,总算是不辜负你牵挂了十年之久的等待,可惜今年的考试还是在长安,不然我也可以一睹未来妹夫的风采。”
“上官姐姐再这样打趣,小心妹妹托人上疏殿下也将你许作人妇。”
上官婉儿只是笑了笑,极为自信道:“我知道殿下不会的,如果真的赐婚,我一定会抗旨,我要做个天下第一人,咱们这一朝,一定很耀眼,说不定还会流传千古。”
萧婉吟侧身按住她的手背,“常伴君侧,凡事都要小心些,尤其是姐姐以女子身,免不了要被那些个大臣抵触。”
“有献媚与阿谀奉承自然就有诋毁与谩骂,谨小慎微是没有用的,皇太后殿下说过,咱们能做的就是将权力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重拾被践踏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