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里面,规矩就严格了。
大家规规矩矩地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在窗口点菜,付钱付票。
刘小麦一家点了一盘萝卜烧肉,一碗大煮干丝,还有几碗米饭。
荷包一下就空了,但是吃的特别开心。
张秀红追忆往昔:“上次我过来国营饭店吃饭,还是和你爸刚结婚没多久,我们两个偷偷摸摸来的,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刘小麦心里一酸,“妈,我以后有钱了,你想什么时候下馆子我就什么时候带你下馆子。”
“不用了吧,这多麻烦啊。”张秀红夹了一口肉,“饭店了闹哄哄的,人多又挤。不如买点回来吃,这几年我要是馋好吃的了,都是让你爸悄悄从饭店买回来我们躲在屋里慢慢吃。”
她是不喜欢到国营饭店来吃了,挤得心慌慌的。今天要不是为了带刘小麦三个来见见世面,她是绝对离国营饭店八丈远的。
刘小麦:“……”
失敬了,是她之前矫情了。
怪她穿来时间不长,没有享受到在屋里偷吃肉的温馨时刻。
刘二柱看了刘小麦好几眼,纳闷了。
“小麦,你怎么不吃肉啊?”
“?”刘小麦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筷子上的瘦肉,“我吃着呢,爸。”
“小麦你不会吃啊,吃肉要吃肥的,那个好吃。”
说着,充满父爱的刘二柱同学就给刘小麦夹了一块肥嘟嘟油汪汪带着厚实肉皮的大肥肉。
刘小麦……刘小麦顿时饱了。
肥肉是不可能吃的,她情愿喝干丝汤。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吃得“喵呜”“喵呜”的,用红烧肉的汁水浇了饭,他们扒饭扒得脸都埋到了碗里。
刘小麦看着她自己一家,心里有一种胀胀的感觉。
要是能一直这么好就好啦。
肯定会的!
直到盘子里一滴汤都不剩,碗里一粒米都没有,他们这一家才算真正地吃完饭。
刘小虎都晕乎乎了,摸着肚瓜一直傻笑。
刘小麦说:“爸,你们先陪我寄信吧,到时候我们去看三叔。”
给刘三柱同志一个硕大的惊喜。
“可以,到时候你三叔也下班了。”刘二柱点头道。
吃饱喝足,再走在路上,就有了一些悠闲的意味。
刘小麦如饥似渴地观察着这座七十年代的小县城。
县城里面很干净,他们走的这条大路是水泥的,周边一些小巷子里的小道是用方形的石板砌成的。来往的人有不少都推着自行车,气色好精神好,居然还有不少小胖子。
两侧的房子修的很整齐,有低矮的院落,也有两层的小楼房,其中有三栋很突出,分别是邮政局、影剧院和县政府。
刘小麦就是要去邮政局里寄信。
她誊抄了好几份稿子,斥巨资两块买了几张邮票。
张秀红心疼坏了:“怎么就怎么贵呢,不是人民的邮票吗,我们穷人都买不起。”
邮政局的工作人员皮笑肉不笑:“你要不别投寄了。”
张秀红不敢说话了,只得暗暗掐了刘二柱一把。
“投的投的。”刘小麦笑眯眯地说道,“我写好了,辛苦姐姐啦。”
姐姐。
工作人员立刻傲娇地笑了,“小姑娘你别瞎说,我儿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
刘小麦震惊了:“居然这样吗,可是姐姐看起来好年轻!”
工作人员高兴地接过她的几封信,“让我看看,你投到哪里去。”
略扫一眼,她也震惊了,认真地看了刘小麦一眼,“小姑娘,你要投稿到报社啊?”
还投了这么多家。
信封上的字又这么漂亮。
刘小麦点了点头:“我的老师说,我可以试一试。”
这会儿,她的形象在工作人员眼里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一家虽然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很是也不像工作人员刻板印象里的乡下人。
衣服都很干净,长得也很标致,最重要的是这个要投稿的小姑娘,一看就充满了灵气啊,果然字如其人。
被“姐姐”二字蛊惑了的工作人员情不自禁地说:“小姑娘,祝你成功。”
刘小麦眼眸弯成了月牙儿,“谢谢姐姐。”
她一定会。
张秀红跟刘二柱说悄悄话:“我们家小麦好像是有点本事。”
“那自然了,文曲星能没本事吗?”刘二柱理所当然道。
张秀红:“……”
什么时候开始,连最立不起来的刘二柱都自吹自擂起来了。
这样在迷之自信这一点上她岂不是被比下去了,这可不行啊。
她必须飘起来,立刻飘起来!不飘不是张秀红!
到了鞋厂的时候,张秀红一马当先,气势逼人:“让你们的工人刘三柱出来!”
看门大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刘三柱的仇人找过来寻仇了吗?
刘二柱赔笑:“我是刘三柱的二哥,亲二哥。我们是从老家上来的,来找他有些事,劳驾喊一声他。”
看门大爷“哦”了一声。
懂了懂了,原来是乡下穷亲戚上来打秋风的。
这么多年,类似的事他在厂子门口已经看过太多。
刘小麦他们就坐着厂子门口的路牙子上等。
正好是下班的时候,人来人往有说有笑的,让他们看花了眼。
“喂,你们是刘三柱的亲戚吗?”
刘小麦的辫子被揪了一下,她凶狠地看过去,看到一个男孩子,还有好些小孩偷看他们。
男孩子被刘小麦的目露凶光吓了一下,连忙放开她辫子,“我都听到了,你们就是刘三柱的乡下亲戚。”
这群孩子们穿得不错,脸上也有肉,一看就是鞋厂工人子女。
刘小麦没说话,打算静观其变。
她不说话,刘小豆和刘小虎再好奇也都忍住了,也不说话。
“你们都是哑巴吗?”男孩子不高兴,又抱怨,“你们过来,怎么没带刘小军一起来啊,他玩抽陀螺输了我两颗玻璃球还没给我。”
刘小麦立刻想起来刘小勇玩跳棋输了玻璃珠子想赖账,被坝子大队孩子围堵到树上的惨状。
原来这是老刘家的传统吗。
怪不得在原锦鲤文里,刘小虎长大后入了坏组织,跑到地下赌场玩牌也一再欠钱不还,最后被手下反水,他倒了大霉。
合理,但没必要。
刘小麦决定从现在就监督刘小虎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口子本来在说悄悄话呢,终于发现了孩子那边的动静,看了过来。
男孩子开了个头,好些小孩子都七嘴八舌起来了,基本上都在说刘小军坏话,原来刘小军人在松梗外头还欠了一屁股债没还。
也有一些是思念他的。
“我还是蛮想和刘小军玩的,刘小军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又不说他妈妈不好。”
他妈妈……姚静?
刘小麦睁了睁眼。
“你不说有什么用,别人都说他妈妈不好。我妈不让我跟刘小军玩,怕我学坏,你妈同意你跟刘小军玩吗?”
那边的小孩子们居然激情讨论了起来。
“等等。”刘小麦开口了,“刘小军……他妈妈怎么了?”
奇了怪了。
她一问出口,小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都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姚静这个人不简单啊。
张秀红就知道,要不然她怎么能把刘三柱忽悠得不认老刘家了,这么多年老刘家连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还是最开始揪刘小麦辫子的男孩子说话了,“他们都住到乡下了,你们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赶回去吗?”
赶???
刘小麦诚实地摇了摇头。
姚静不是把工作让给了她弟弟,刘三柱宿舍小城里开销又大,才带着儿女住到乡下的吗?
虽然这个说法有漏洞,但他们也没把姚静往被赶走这方面想。
“你们真笨!”一个小女孩尖声尖气地说,“我妈说了,刘小军他妈搞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