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因天色已晚,三人在园中休息后,便再无动静。
不过,第二天一早,婧嫔就派贴了身宫女秋桐,领着一众宫女和几个在宫中掌事已久的老嬷嬷来。
秋桐对陆容予行一小礼,朗声道:“传婧嫔娘娘话,请郡主挑几个称心的丫鬟和嬷嬷在身边伺候着。”
“嘉和谢婧嫔娘娘关照。”陆容予微微点了点头。
画婉和梳雪二人已足够周到,她又喜静,也顾忌着人多了容易出乱子,只挑了一个面相与祖母有几分相似的嬷嬷和两个顺眼的丫鬟,分别名唤翠浅、玉合、小兰。
秋桐带着剩下几人离开,画婉将三名新人待下去交代规矩,梳雪则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小几前:“小姐,该喝药了。”
陆容予摆了摆手。
“倒了吧,又不是真病,哪需要喝药。”
梳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欢快地应下,转身就退了下去,把药倒在门前的榆树下。
画婉又拿了叠木芙蓉花糕来放在桌上,笑道:“方才范公公传皇上口谕,特许小姐可以和诸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等小姐身子好了,便可去学堂。小姐预备病多久?”
陆容予摇了摇头:“且看吧。”
她从小怕谷莠子,一碰到此物,肌肤便会起红疹子,但也无需医治,过几个时辰,自己就好了。
太医每回来时,画婉就找些谷莠子,在她脸上擦出些红疹子来。
太医本就对这郡主不上心,她又对太医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水土不服,只需开些外敷内用、吃不出毛病的药,也就糊弄过去了。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直到中秋节临近,谷莠子即将谢尽,皇帝又特地再传口谕来,问郡主的红疹可好些了,陆容予这才不得不自搬进碧芙园以来,头一回将腿迈出了门去。
毕竟是宫宴,婧嫔特地遣人送了一身正装来。
翠浅亲自服侍郡主穿上,又给她梳了个凌虚髻,饰以五色团花和皇后特赐的雕花绿宝石银步摇,带翠兰田玉耳珰,描淡眉、画红唇。
前后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算完成。
少女皓齿朱唇,一对黛眉如远山,肤若凝脂般细腻雪白,在华美的头饰和服装映衬下,显得尤为娇艳。
翠浅在宫中待了二十多年,见过的妃嫔宫人无数,却还是着实被她这幅倾世容貌惊了惊。
“郡主平日里穿的素净就极为好看,如今这么一打扮,更是倾国倾城了!”翠浅笑道。
陆容予看着铜镜中花枝招展的自己,闭着眼,摇了摇头。
“将这步摇换我那支点翠玉钗,再将团花都换成素色的来。”
翠浅闻言,赶紧向前一步,出声阻止:“郡主,此步摇乃皇后娘娘亲赐,换不得啊!”
陆容予却坚持道:“换来。”
这步摇太过惹眼招摇。
对比起被皇后娘娘责罚,想来还是爹爹、潘王与江先生先后跟自己强调了三遍的谨慎低调,更为重要些。
家宴在酉时开始,陆容予早早就到了金碧辉煌的游仙宫。
虽然她已极为低调,但一张绝美容颜,依旧引得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少女一身墨玉绿绣玉兰广袖软缎裙,身段纤细窈窕、玲有致,发髻一半高挽一半披散,耳畔垂下几缕碎发。
所用发饰虽然简单素净,却衬地一张小脸更加清丽娇俏,干净脱俗。
姗姗来迟的邺谨帝和万皇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嘉和郡主全貌,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艳之色。
甚至,邺谨帝还觉得看着有几分眼熟。
竟像一位故人。
“嘉和郡主的顽疾可大好了?”邺谨帝问道。
此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坐在大殿两侧的皇子公主和各宫妃嫔们都在轻声交谈着,但皇帝一发话,所有声音都瞬间熄了下来,从悄悄打量变为明目张胆,盯着这位新来的嘉和郡主。
陆容予没想到宴会还没开始,自己就首先被点了名,赶紧起身走到殿中央,拖着华服跪下,俯身盈盈一拜。
“谢皇上、皇后娘娘记挂,臣女已经大好。”
“那便好。”
“郡主为何不戴本宫赏赐的那绿宝石步摇?”皇后问道。
陆容予再次服了服身,开口道:”嘉和得皇后娘娘赏赐,不胜惶恐,恐怕将那簪子损坏,叫丫鬟好生收在屋内了。”
皇后轻笑着挥了挥手:“本宫赏的,带着就是。”
她应下。
“今日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之日,朕办的是一场家宴,大家无需拘束,随心所欲便可。”邺谨帝道。
“臣妾先敬皇上一杯。”皇后站起身,对着皇帝举杯,昂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皇后是该庆贺,”邺谨帝看着皇后,笑道,“此番中秋佳节,恰逢老七战胜凯旋,可谓双喜临门!”
程淮启闻言站起身,也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声音低沉。
“此乃儿臣之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