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已与七殿下事无巨细地交流过当日所生之事,如今七殿下人就在皇帝对面,皇帝却还是大费周章地将她请了来……
她稍作思考,便想通七皇子这是在设法将自己从太后手中救出,顿觉受宠若惊,险些失态。
他为何救她?
莫非此事另有蹊跷,他要拿自己当棋子不成?
她深呼一口气,垂下眸,将自己那日与七皇子所说之言复述一番,又补充道:“当时有人在臣女马后笞以重鞭,使马受惊,但臣女当时自顾不暇,并未能看清那人长相。那日早晨,臣女本与三公主说好一同出发,但公主出发前,被一端茶的小宫女泼脏了衣裙,更衣回来时,便已不见臣女踪影。那端茶的小宫女原是公主宫中的三等丫鬟,等公主自密林回来、去寻那小宫女时,却发现她早在泼完茶后便被人灭口。”
邺谨帝点点头,问过她身上的伤好些没有,便让她回去了。
她行动时,一双膝盖似是难以弯折,走路时姿势怪异,几乎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倚在婢女身上,每行进一步,都会牵动满身神经一般。
那一张巴掌小脸煞白,紧紧咬着牙,秀眉蹙起,额角都因疼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半点不像是只跪了几个时辰的人,反倒更像是被人打断了腿一般。
实在娇气至极。
程淮启只看她背影,脑中便会浮现出小姑娘眼眶通红、泫然欲泣的模样。
想来,她只要一迈进那碧芙园,眼中的泪珠儿必然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太后尚为宫妃之时并不得宠,是以,生平最狠狐媚惑主的女子,加上她本身就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定不会轻易罢休,不叫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从白天跪到黑夜,必然不会喊停。
若不是他此番设法将她救出,还不知这娇气包会是怎样受苦。
外头冷风呼啸,陆容予与画婉终于相携回到碧芙园时,已过正午。
收到消息后一直提心吊胆的梳雪见两人回来,立即鼻头发酸,刚迎上去,便哭了起来。
“小姐脸色如何这般惨白!”
陆容予勉强一笑,将自己的重量交托于梳雪,对画婉道:“你赶紧歇着去,我有梳雪伺候着即可。”
梳雪抽出一只手抹了把泪,对画婉点点头,又对她道:“奴婢早已让玉合与小兰将水热着,这就伺候小姐沐浴。”
陆容予着实没想到,自己上回在昶兰猎场的一身擦伤才好得七七八八,这下又跪出两团大大的淤青来。
她自小便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仔细呵护着长大,从未吃过这许多苦,回想来到大邺所受之种种,心中顿觉委屈至极,眼前升腾起一片氤氲,泪水迅速积蓄,凝成滚烫而巨大的晶莹,一滴滴重重砸在身上。
她本就一身冰肌玉骨,这下跪了将近两个时辰,浑身酸疼不说,还是这双玉腿最令见者触目惊心。
肌肤瓷白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此时,双膝上却浮着两团青黑,十分扎眼,只消看一眼,便觉极疼,更不要说她日后还要行走与跪地行礼。
梳雪见小姐如此情状,本就难受,此时小姐又哭了,自己好容易收回的泪意再次涌了上来,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画婉在外间听到两人相携同泣,一时间哭笑不得,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走进内间,对梳雪道:“从南阜来时,奴婢特地备了些药膏,应当在那檀香木锁金柜内,你去取来给小姐涂些,一会儿再去司物部领些便是。”
梳雪忙点头,起身去翻出那药膏来。
“你也涂些。”陆容予对画婉道。
画婉摇摇头:“奴婢粗糙,无需这些,且想来司物部那儿能拿的量不多,小姐肌肤细嫩,要精心呵护才是。”
陆容予皱眉,摆脸道:“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不成?”
两人正争论时,便听小兰来报,说婧嫔娘娘差人送了东西来。
陆容予不明所以,但还是让梳雪去写过婧嫔娘娘好意,并将那东西带进屋来。
她本以为婧嫔是听说自己受罚,送了什么物什来警醒自己,却没想到,梳雪抱进屋的,是一大一小两箱子东西,显得十分吃力。
那大箱子竟几乎有半张书案大,小箱子则约莫一臂长短。
陆容予与画婉、梳雪对视一眼,皆觉十分惊讶。
梳雪先将放在上方的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两匹整齐折叠的黑色长绢,长绢上还放着许多圆盒的药膏。
陆容予将药膏都堆到一旁,伸手拿出那两匹泛着光泽的上好绢布,心下疑惑。
这绢布以云锦制成,光滑舒适,细腻柔滑,是为上品,却不绣任何花纹,通体乌黑。
她将翠浅唤来,问道:“嬷嬷,这绢布是作何用处?”
翠浅细细查看了一番,犹疑道:“奴婢也从未见过此物,但听闻男子习武之时,会在双膝上缠绢布,以作保护之用,想来是婧嫔娘娘得知郡主受罚,特赐此物于您。”
陆容予疑惑更深,又命梳雪打开那大箱子。
大箱子一打开,众人皆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