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见过七殿下。”
程淮启淡淡应了声,却见她并不离开,依旧低着头杵在原地,一幅犹疑的模样。
他剑眉微扬,沉声道:“郡主可有何事?”
陆容予垂眸,再次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今日并无阳光,天气极阴极冷,小姑娘娇软羞怯的语调却如一撮跳动的烛火,瞬间为这一片冷寂中添上了些生气与暖意。
程淮启低头看着还未及自己下巴高的人儿,许久未答。
她便一直维持着这幅模样,恍若时空都静止了般。
只有那脸上的薄红,随时间之推移而层层叠加,在少女脸上晕出一层嫣红,恍若白雪银装中,那一朵最先绽放的红梅。
他深沉的双眸中也因这俏丽景象渐渐染上笑意,仔细端详她许久,才道:“不知郡主说的,是哪一回?”
陆容予一愣,又觉周身更热了几分,上下交叠的双手相互蹭了蹭,出口的声音细若蚊蝇。
“便是殿下设法将臣女从太后手中救出那回,还有……前些日子,借婧嫔娘娘之手送来许多药膏、缠膝及香炭那回。”
他勾了勾唇,向她靠近一步,目光紧盯着小姑娘红地似要滴血的脸颊,低低道:“照郡主如此说来,秋猎之时,本殿救郡主于歹人箭下那回,便不作数了?”
陆容予见他靠近,心跳猛然一顿,将头垂地更低了些,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半步,细声细气道:“那回当日已然谢过了。”
少女细数着两人过去的来往交情,声音软糯娇甜,慌乱中又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意味,像极了对亲近之人撒娇的模样,实在可爱。
“哦?”程淮启眼中笑意流转,出口的声音却依然低沉,“郡主只信口道一个‘谢’字,便算是谢过了?”
陆容予闻言,懵懵然抬头望着他,粉嫩的樱唇一张一翕,半晌都说不出半个字,窘迫至极。
她憋了好半晌,才讷讷道:“不知殿下想要臣女如何答谢?”
程淮启见她这幅娇软可欺的小模样,顿觉心中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似的,若有似无的痒,脚下便忍不住再向她靠得近了些。
陆容予想躲,又不敢躲,手心都捏出了一层薄汗,她秀眉微微蹙起,目光紧紧盯住自己鞋尖上精致刺绣的蝴蝶,咬着唇,不发一言。
身边的侍卫与宫女不知何时便已退下,此时仁宁宫外的宫道上,只有她与他二人,身形一矮一高,衣着一浅一深,相对而立。
少年眼中的光亮与少女面上的绯红,竟比那脚下的青砖与身旁的红墙,更加夺目几分。
身后隐隐传来欢快的歌舞声与嘈杂的交谈声,陆容予却视若罔闻。
她并无暇顾及这许多。
此时,她心脏的每一寸都在用力震颤着,如同有人在自己双耳边擂鼓一般,轰然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一下又一下,清晰而响亮。
不知不觉间,他与她已只隔尺寸,小姑娘原本白净的耳根已然红透,连呼吸都凝滞了几秒,又沉又重,而后,便听他将唇凑到自己耳边,用沙哑低沉的气音,一字一句道:
“以身相许,如何?”
——
惠妃的生辰宴直到酉时方结束,陆容予回到碧芙园后,便又随手拿了本书看起来,梳雪则去准备晚膳。
梳雪见玉合自打仁宁宫回来后便心不在焉的,不由问道:“玉合,你怎得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可是还在为方才将礼物送错一事自责?”
玉合神色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无妨的,”梳雪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宽慰道,“惠妃娘娘、五殿下与小姐皆未怪罪于你,此事便算过了,你无需担忧。”
“好。”玉合应下,眼神闪了闪,见梳雪走进灶房,又急匆匆地转身去寻了小兰。
“玉合姐姐。”
“小兰,”玉合走到她面前,试探地看了她半晌,才笑道,“今夜轮到我当值,但今日正巧是我生辰,我可否与你一换,今日你替我,明日我再还回来?”
“自然可以!”小兰笑道,“玉合姐姐竟是与惠妃娘娘同一日生辰,想来日后也必然是富贵的主子命!”
玉合似想到了什么般,垂眸笑了起来:“休得胡言。”
“你可有告诉郡主?郡主如此良善,若知晓今日是你生辰,必然赏你些物什银钱!”
玉合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郡主平日除了月例外,并无赏赐,本就处境不妙,我一个小小生辰,不必再让郡主操心破费了。”
“那我便让梳雪姐姐给你下碗长寿面吃吧!”
“好。”
两人虽如此说,但梳雪最终还是将此事告诉了陆容予,又将玉合的心思向她说明了,陆容予便挑了一幅自己鲜少佩戴的白玉水兰耳珰赠予了她。
“好歹也是及笄之年,你便收下吧。”
玉合将那耳珰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又福了福身,感激地道:“多谢郡主,奴婢感念郡主之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