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看见我像是看见了救星,将我拉到一边,道:“妍姑娘,你可来得正好,不知公子爷这几日去了何处,从前日回来到现在,一直将自己锁在屋里,老奴担心得紧。妍姑娘去劝劝公子爷吧。”
我有些为难,烨离会听我劝大概四时也要倒转了。可陈叔忧心忡忡中满脸的期许与信任,又不忍拒绝。
“我的话,烨……烨公子大概也不会听。这样,陈叔不妨跟我说说,烨公子有什么心结,若是能对症下药,或许能药到病除。”
陈叔的神色转而有些为难,这会却似瞧见我臂弯中的那件氅衣,默了片刻才道:“老奴知道妍姑娘不是凡人,和公子爷关系也非同一般。老奴接下来说的话,还望妍姑娘听后,压在心底。”
“陈叔放心,我口风紧着呢。”
他又略微迟疑了下,才缓缓开口,“其实……公子爷和老奴也并非凡人,也非妍姑娘所以为的仙族。”
就此一言,就惊得我胸口扑噔一跳!
微闪着不忍与忧心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微眯着,越过不远处那一列嫩叶新枝的杉木林,看向天边隐隐起伏的山峦,“公子爷乃妖族雪凤一族世子凤渊,十四年前,公子爷一家遭皇尊凤乾抄族,公子爷一族被流放到琴荒雪域,当时公子爷尚年幼,老爷凤遴怕其经不住玄寒戾气侵体,自献万年妖丹于皇尊以换取公子爷自由。公子爷一族到了琴荒雪域,修为浅的不几月就死于玄寒戾气,修为高的也熬不了三年五载,最后只剩下老爷凤遴一人。老爷万年修为原是不怕这玄寒戾气,只因失了妖丹。”陈叔顿了顿,叹了口气,“公子爷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他父尊奉命迁族,而他自己被父尊托于故人。直到前几日,公子爷拎着那血玉匣回来,老奴才知道公子爷已经知道此事。”
这席话犹如惊雷,将本仙子震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对于烨离的所有不解与困惑顷刻间拨云见日。
我忽又想起月虚山上,妖皇风乾与娘亲说的话,当时凤乾那句我不甚在意的收拾雪凤一族的话,在后来竟真兑现。
心底瞬间不是滋味……
“那血玉匣里装的是什么?”我问道。
“老爷凤遴的灵骨……”
……
“陈叔!”清淡的声音从我和陈叔后边传来。
陈叔脸一下煞白,慌忙迎上去,“公子爷!”
我也着实惊了惊,看向他。想从他神情中探究些什么,却抓不出一丝破绽。淡漠的眸子依然像玉清境里的净天池一样,清风不涟。
突然之间,心里游动一丝异样的情绪,却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
或许每个人的心底有掩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伤痛,或深或浅,或新或陈,这份伤痛只有自己才能舔舐,旁人永远无法替代。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没看陈叔,径自走到我跟前,淡淡的目光掠过我一袭鹅黄裙衫,只说句,“换了仙裳,去白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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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一族,逍遥无拘。
除去那些地位不上不下的散仙开辟的数以万计的仙岛洞府外,九重天上的仙域尚有富丽堂皇的天庭千宫与仙府四十九座,地界也有气势恢宏的四大仙城镇守四方,此四城曰白帝城、青帝城、赤帝城、玄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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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坐云鸢鸟。
曾听芸湛说过,异鸟有三,一曰雪弛,二曰风逐,三曰云鸢。云鸢是异鸟,形如鲲,翼比鹏,无人知晓它的生源与所在。这类鸟无法修炼成妖,或者点化为仙,可以说它们存在于六界,却并不属于六界之中。我不知道烨离是怎么驯服它的,成了他的坐骑,也不敢问。
一路穿云度风驰去,却不见他发一言。
如果陈叔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处境与心情我很能理解。
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同他一起静静看着云海潮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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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一片孤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