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宇甯说对了,皇上确实需要早起。
但她没有提醒我们,皇上要赶早朝,意味着什么?
寅时还未到,我就醒了,我睡眠向来很浅,只要丁点儿动静,我的神志就立刻马不停蹄从梦乡奔回现实,把我的身体、感情耐力、反应能力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吊起来。
这时,我就会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我的身体不愿动弹,我的神经还处于未激活状态,最重要的是,我还在复杂的睡梦中欢快地寻宝,或者正在解决最后一个谜题。
我根本不想离开。
我必须离开了,新月小筑外头的人声越发细碎,如海浪拍打在沙滩上,退潮的时候,哗啦哗啦。脚步声也越发隆重,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胡乱跑来跑去,后来竟变成了一堆人在操练。
我迷迷糊糊醒来,嘴里喊着喜儿的名字。“喜儿,外面在闹什么呢?”
听我这么一说,素心和鸳鸯立身而起,一边一个,站立在我的床边,跃跃欲试,想要帮我撩开蚊帐。
我正要喊第二声喜儿,一睁眼,却突然想起来,喜儿去休息去了,经过我昨天晚上兴高采烈地允许,她昨天就歇下了,而且今天也不用在我近前伺候。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后悔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真不该让喜儿休息呀。
我知道我应该让喜儿休息,她一直陪着我,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抱怨,她值得这次假期。
但我一看见素心和鸳鸯那两张陌生面孔,我思念喜儿的心情就越发强烈而不可抑制了。
我坐了起来。
起身这个动作,对于喜儿来说,是再劝我多睡一会儿。到了素心和鸳鸯这里,就变成了一系列事物准备的命令。
不一会儿,素心给我拿来了梳洗的凉水(我们大禹贵族都有用凉水洗脸的习惯,他们一致认为凉水能让人神志清醒,让夜里梦游的元神回到应对白日复杂事物的状态),鸳鸯则找来了朝服、金簪,企图让我根据今日事务的盛大与否来决定今日的穿搭。
早上起来就要工作,我真是欲哭无泪。
我晃了晃昨夜里睡觉被压麻了的手,素心看见了,放下了凉水,一把捉住了我手,细心地按压起来。
我不想让她按摩我的手,但已经缩不回来了。“鸳鸯,你先放一放吧。帮我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鸳鸯没有出去。
我看她没有出去,我有些失望,要是喜儿肯定就出去了。
鸳鸯非但没有出去,她连往外看一眼都不愿意,张着口就说了。“公主,是我们的皇上要上早朝了。”
我有些惊讶。“早朝是寅时开始的吗?不是卯时吗?起这么早,城外要进宫上早朝的大臣们岂不是不睡觉了?”
鸳鸯笑着说,“嗯,大臣们如何我也不知道,但皇上每次上早朝都要早起的,要给天下人做表率。”
我差点脱口而出,这个表率真是兴师动众呀。
站在我面前的是素心和鸳鸯,并非与我心心相惜的喜儿,算了,不要说这种没大没小的话。
我叹了口气。“那我出去看看吧。”
我刚打开新月小筑的门,就被吓了一跳。
新月小筑门前的这是什么怪物呀?这是一座八抬大轿吗?如果是一座八抬大轿的话,那为什么有这么许多人一本正经地站在它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一动不动,寸步不离,守护着它?
我饶到了轿子的前面。
前面的人更多了,皇上的贴身主管赵公公正站在竹丛之下,正和今日同样在乾清殿当班的三个徒弟们说话。看样子,好像是其中一个徒弟犯了错误,赵公公这个师傅正在杀鸡儆猴。
我想从竹丛边穿过去,但人太多了,我仿佛成了无法动弹的人。新月小筑的门刚动了一下,好多人就转头过来看着我,打量着我,等待着我,期待着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皇上醒了吗?”
赵公公显然听见我的问话,脚步飞快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还没走到我面前,他就问了:“禹辰公主,你醒了?”
我转了转眼珠。“可不是,你们动静这么大。皇上醒了吗?”
赵公公笑容和蔼。“皇上早醒了,正在和宸妃娘娘吃早餐呢。宸妃娘娘让我在这儿等你,说等你醒了,立刻就让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