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赶忙回答我,“在呢,在呢,小姐不是要关门关窗嘛,我正在关着呢。”
我问:“什么时辰了?”
喜儿想了想,“未时已过。”
我又是一惊一乍。“未时了。喜儿,今天你得陪我出宫一趟。”
啥?
一听喜儿这口气,就知道她完全当耳旁风了。
我正色道:“我是说,你和我,我们俩,今晚要出宫一趟,是糖水老头安排的,太后还帮忙了呢。”
喜儿听了,半懂不懂,摇摇晃晃,朝我这边走来。“是真的要出宫吗?”
她瞧着我,打量着我的装扮。瑶瑶头。“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
我皱眉。“我怎么骗你了?”
喜儿回答:“你看看你这身装扮,哪像是要出宫的呀。再说了,你现在这么一会儿起,一会儿瘫的,也一点儿没有要准备出宫办事的样子呀。”
我笑了。“那要不,我们现在就走?我就让你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吓唬你哄骗你。”
喜儿翻了个白眼,叹气说:“小姐,真被你说中了,这皇宫真不像皇宫。好烦呀,为何呢?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像正经在宫里当差的人。”
我叫来了素心,让她帮我和喜儿挑了适合几套出宫的裙式。素心接到了命令,鸳鸯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新月小筑里其他三人都在为出宫而准备,她自然也不甘落后,她自告奋勇,把自己中午躲在厨房里做的冰晶雨花糕贡献了出来,说一句:“我从没做过东西给别人吃,我想,如果能以食会客,给公主当做一个敲门砖?若能,我一定好好谢谢观音菩萨,如果不能,公主、喜儿姐姐回来的路上要是饿了,也有填肚子的吃食呀。”
一切准备齐整了,太后娘娘差人送来的出宫令牌也到了。
我、喜儿跟着那送令牌的年轻公公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了朱雀门。
“公主,你们就从朱雀门出去吧,外面还有人接应呢,我想,他早在半个时辰前就等着你们了。”
我和喜儿低头谢过,顺着宫墙出去了。
此时,我和喜儿都不知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有宫中各路势力眼线紧盯不放。我们刚出了门,他们其中有些人便折回了各家主子的宫中,报告我和喜儿行动情况,而有些则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当然,他们的紧跟不放,再如何紧密,都比不上喜儿离我的距离近。与外头接应的人接头后,我们坐上了车,顺着京都的大街小巷兜了好几圈,才终于在一片幽幽瀑布水帘之后停下了。
“公主,姑娘,到了。”
喜儿先下,之后又拉着我下了车。
“哇。”
我从未见过如此繁复精致如迷宫般的酒肆。一个真真的大酒桶啊,长条酒肆布帘迎风飘扬,无数粉色桃花掩映,旁边轰隆作响的瀑布一落千丈,激起水花阵阵。
镜花水月四个大字,刻在分立成四块的木头上,风一吹,水一泼,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我小心翼翼下了轿头,双脚落地时,我感到了一阵寒颤。我的脚似乎崴了一下,很不舒服,低头一看,原来地面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由一块无数平整的砖石镶嵌而成,而是由无数色彩奇巧的鹅卵石相扣而成。我偷偷笑了,这地方小偷来了嫌麻烦,偷了东西,半夜里运出去,更是不知要惹出多少笑话。我听到了“这边请”的声响,一抬头,酒肆的门已经打开了。
虽还是紧张不已,但却有一股暖流和兴奋劲儿攥动我的心。
快半年时间,总算看到了新地方了。
我顺着小厮的指引,缓慢跨过门廊。
里头不算宽敞,确是小巧玲珑,精细异常。矮松被打磨成弯弯扭扭的形状,笼罩着整个庭院,阳光落下时,本来刺眼的光亮经过层层筛选,反倒变得细腻柔和起来。我最喜欢的,是那光线落地时,已从刺眼的白光转换成了浅色海藻的绿,仿佛一瞬间,这小小庭院沉在了冬日午后的山谷河里,四处都逛荡着让人乐不思蜀的光亮。矮松脚下,马尾草和指甲花居多,婆婆纳以及莳萝子只是点缀其中。
“那是什么?”
“神龛。”从镜花水月中出来的小厮笑着,回答我。
我和喜儿走在后头,小厮在前头领路,顺着由细砂石铺成的小道,我们来到了内院。高高的院墙上攀着无数蔷薇,石头井旁边堆满了提水的木桶。我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却不见任何一个人。往这里上去就到正厅了。走到侧梯旁边,小厮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似乎被某种威严镇住了脚步。
我点点头,说,“我们自己上去就好。”
踩在木梯上时,那木梯咯吱咯吱响个不停,我急急忙忙放下脚步,可只要新踩上,便又发出了那种咯吱咯吱让人听了难受的声响。是我太重了吗?我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说宫里的姑娘走路不动声色,就算最难踩的木梯也能如蜻蜓点水一般,无忧无虑走过?
上楼后,房间里已经坐了人。屏风前面坐着的,就是糖水老头,他现在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就连面貌都被头罩裹住了。我走到房间中央,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坐下,旁边小厮用眼神示意我。可我跟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而且在家里时也没有眼神示意这种训练,一时间反倒乱了套,我是该跪也不知道,该站也不知道。
“坐着吧。”此时,糖水老头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