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在高温季流连忘返的气温也缓步降下来。
手机闹钟响起,刚发出一个音节,林栖就在它响第二声前伸出手,精准地按下关闭。
五分钟后,他迷迷糊糊起床,拉开窗帘,窗外是一片氤氲着湿气的草坪,薄雾若有似无地浮着,又是新的一天。
他打开音响,在平直无波的金融时报听力里洗漱,但可能是昨天没怎么睡好,洗完了也没听出个大概,只觉得今天的水怎么这么凉,残留的睡意一下被刺激走,连个暂停的时间都没。
“小栖,”保姆王阿姨敲了敲门,把熨烫好的秋季校服放在床上:“早上冷,出门记得多穿一件外套。”
林栖应了一声,终于想起来,现在是秋天了,而今天他还要查纪。
一想到又要面对那些五花八门的迟到理由,林栖忍不住深深叹气。
学习还不够让人快乐吗,为什么要迟到?
他换好衣服下楼,拿起摆在桌上的三明治,出门坐上车。
“小栖下周就要住校了吗?”严叔调转方向盘,朝着学校的方向出发。
“嗯。”林栖答应着,将三明治里的胡萝卜丝挑出来,他不爱吃胡萝卜,但只要唐若薇女士心情大好提前给他准备早餐,就一定要加上胡萝卜,似乎把他当成了一只挑食的、需要纠正不良饮食习惯的兔子。
天气一转冷,他就不爱学校和家两头跑了,秋冬总是住在学校里,家里人也习惯了他这么安排。
“小唐已经把行李都准备好了,”严叔笑着说:“就在后备箱里,你把宿舍钥匙给我,到学校我帮你拎上去。”
小唐就是唐若薇,唐女士十几年来如一日,坚持认为自己青春依旧,让家里人都叫她小唐。
“好的,谢谢严叔。”
早上查完纪,林栖感觉头有点昏沉。
回到教室,他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子上,想睡觉。
他身体健康情况很好,平时不生病,就是每年都会在气温骤降的时候中招,怎么防都没用,像是一个提醒他接下来都要多穿衣服的讯号。
周围的同学看到会长恹恹欲睡的模样,体贴地把说话的声音降了下来,走路声都尽量静悄悄。
林栖恍惚间觉得教室里安静得过分,像是隔出了一段真空带,只有细微的声音游动,他抬起头,看到黑板上写着两个大字“肃静!”
后面跟着五个巨大的感叹号。
他无声笑了笑,揉了揉脸,坐起身。
一直很安静的校霸同桌这才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生病了?”
“有一点。”
池越目光从他脸上往下移了移,不小心看到露出来的一小截锁骨,又迅速移开:“你多穿点衣服。”
林栖:“穿了。”
池越转了转笔,沉思几秒:“多喝热水。”
林栖弯了下眼,从桌肚里拿出水杯,手指搭在杯子上,求助地看着他,“没水喝,善良体贴的同桌大帅哥,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池越发现了,林栖在用人的时候真的很会说话,尽显剥削阶级本色。
饮水机在教室前面靠墙的角落,一来是方便老师倒水,二来是后排的男生比较皮,下课打闹容易推翻饮水机。
有点距离,但也就几步,这位会长是不是太过分了,这点路都不想走。
池越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杯子给我。”
等他回来,林栖从他手里接过水杯,脸贴在温暖的瓶身上,微微眯了眯眼:“谢谢。”
“不客气,”池越不以为意地坐下:“谁让我善良呢。”
下午,林栖头更昏沉了。
明天月考,月考期中期末都是要排榜的,老师也比较看重,最后一节课索性用来自习,给学生查漏补缺。
教室里没什么人说话,林栖眼皮也越发往下沉。
他挣扎了一分钟,放弃抵抗,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池越:“……”
班主任让他维护教室纪律,但会长自习课上公然睡觉,到底能不能算在需要维护的纪律范围内?
他有点纠结,感觉林栖是在钓鱼执法。
片刻后,他抬起手。
无所事事又不想复习的乔煜一抬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池越没这么虎吧?他抬手想干什么?把会长推醒?
他气若游丝地咳了一声,希望能够起到警醒的作用,没想到池越听到声音,反而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里依稀好像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乔煜:?
下一刻,他看到池越的手越过林栖的头顶,动作很轻地拉上了窗帘,恰好挡住了落在林栖身上的阳光。
乔煜:……
更你妈看不懂了。
直到放学,沉寂的教室才活跃起来。
林栖睡醒,揉了揉眼睛,想起明天的月考大事,问了同桌一句:“池越,你背过的课文还记得吗?没忘光吧?”
池越把试卷随意卷成一卷,扔进书包里:“没。”
“哦,那就好。”林栖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要是在我的帮助下,语文还是考不及格,我会很丢脸。”
“……”池越很古怪地一顿:“林栖。”
“怎么了?”
“你知道我语文为什么总是考不好吗?”
林栖不知道,对他来说,不管什么科目考不及格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
“因为我作文也差。”池越真诚地、毫不羞愧说:“所以就算记得也没有用,你还是会丢脸。”
林栖:“……”
虽然这一招有点杀敌八百自损八千的意思吧,不过池越还是难得看到林栖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
他笑起来,“会长,身体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林栖幽幽地说:“不要。”
怕被传染。
“不行,”池越不假思索地说:“你必须要。”
林栖:“?”
“我们善良的人,都是不忍心让生病的同桌一个人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