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陆明月回了崇景居,服侍她梳洗过,自去睡了。 陆明月嫌屋里闷热,坐在秋千上等陆白景,只等到次日一早。 我还在酣睡,被小丫头一把搓醒,叫道:“生歌姐姐,快别睡了,爷回来了,恼火正找你那!” 我急忙爬起问:“在哪儿呢?”丫头说:“少奶奶那屋园子里呢!” 我披了衣服往园子跑。一路上府里小丫头、嬷嬷、园丁都各忙各的,独我破天荒睡了个迷。 还未到园子,就听陆白景的声音道:“怎么这样不顾身子,就在外睡了一夜?生歌怎么也不管?” 我放轻脚步走进去,陆白景正侧坐在秋千椅上,陆明月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说道:“你怎么才回来?好大酒气。” 陆白景道:“被那群人,抓住就跑不脱了。你不听话,病了怎么好?” 我自知失职,鼓起勇力在一旁弱弱叫道:“爷。” 陆白景头也不抬,道:“这月工钱扣了!” 我啊一声,绞手站着。 陆白景又道:“下月也扣了!” 我委屈道:“哦。” 陆明月笑着向我挤眼,眼神示意我下去。我摇头哀怨站着,想着到年尾少了两个月的工钱,心里就一阵阵地疼。 陆明月轻声问:“今日还出去吗?” 陆白景温柔梳理陆明月的发,道:“出去,今日事还多。” 陆明月笑道:“景,昨日你说我是你的……我好欢喜。” 陆白景听了,将额头抵在她额头说:“昨夜让你受委屈了。” 陆明月道:“受委屈的恐怕不是我,是你的那位红颜知己。” 陆白景不屑一笑,道:“她受什么委屈?” 陆明月道:“你不要她了,她半点也耐你不何,昨夜一过,坏处大着哩。她不是不聪明,景,她对你动情了。” 陆白景听过,眼里没有一丝动容,凉凉笑道:“那真可怕。” 陆明月丢了话头,道:“景,我这两日总是觉得发闷,也没什么胃口。” 我说:“受了暑了吧,我说用点药,你们都不信。” 陆白景不理睬我,向陆明月柔声道:“找大夫来瞧瞧?” 我心知他怨我昨夜不好好照顾陆明月,这会子正恼着,此刻多言多错,凭白撞在他枪口上。暗暗心中盘算:“今日诸事不宜。” 陆明月脸一红,拉近了陆白景悄悄说了几句话。陆白景脸色变了几变,又像是喜悦,又像是惊讶,又像是忧虑,狠狠朝我瞥过一眼,说道:“还傻站着,让人去请大夫。” 我点头急忙跑去叫人,跑了一半,突然想起一事。掐指一算,陆明月的月信……似乎迟了……思及此,心中腾腾狂跳,陆明月有喜了?!她还未出阁……就……已来此一月有多,信中交代说是墓地坏了寻人迁移修整,才拖了这么久,实在无法一拖再拖。若是正赶着二个月回去,害起喜来,被府上多事的看出来,可怎么好! 更可怕的是,她三月份才出阁,就是藏住了害喜,肚子怎么藏得住? 寻了大夫,约在午饭后来。我虚飘飘坐到中午,一颗心忐忑难安,反观陆明月却是欢喜祈盼。 陆白景今日果真忙碌。早上挨了一会家,便飞出去和众盐商去了两垣盐运使司衙门。 四下无人,我拉了陆明月说:“姑娘,我实顾不得许多了,这个节骨眼上,我就实话实说,你别嫌我说话不中听!这次,我盼着这次不中才是。你三月份才出阁,这要是真喜了……怎么藏 得住?” 陆明月道:“我想过了,一切以给白景传宗接代为要,若是……”甜羞一笑道:“若是真的是,我就说病了,半刻移动不得,待到孩子生下来……” 我心中震动,握住她手说:“姑娘,这是何苦?你真的愿意这么委屈自己,无名无份地……” 陆明月道:“姐姐不晓得……当你真心待一个人,他也真心待你……莫说名分,性命也是无妨的。” 事情,永远向着你最怕的方向而去。 陆明月,果然有喜了。 大夫说陆明月身子虚,要加以保养。开了些安胎药,吩咐少盐清淡,絮叨了些妊娠宜忌才毕。 晚饭时候,陆白景扑风而入,陆明月正在没滋没味地用粥。见了陆白景笑靥如花,迎上道:“你回来了。正好,陪我吃饭。” 陆白景道:“怎么样,怎么说?” 陆明月羞道:“你怎么想?想要……还是不想要?” 陆白景抱在怀里说:“我的宝贝姑奶奶,我这是从席上溜出来的,你快告诉了我,让我心里有底,我操心一天了。” 陆明月身子一背,道:“没有。” 我呆呆放了为陆明月夹菜的筷子,只见陆白景脸上一片失落,偏又柔声道:“没关系,正好了。以后机会还多。” 陆明月认真瞧了陆白景半晌,这才咬指一笑道:“骗你的。” 陆白景呆了好半会儿,将陆明月横抱起,转了一圈,唤着:“我的宝贝,我的月儿。”便往房里去。一面走一面道:“张全,和诸位大人说,陆白景夫人有喜了,他回家照顾夫人去了!今 夜的费用全记我账上,让他们尽兴!” 张全应是,转身赶走。 我跟上在陆白景后面道:“爷小心,爷要小心啊!大夫说姑娘身子虚……” 俄而已迟了。结实吃了一晚闭门羹。我站在门外,未及片刻,听见里面陆明月柔声嘤咛:“爷顾念着奴些……只这么,怎么好?” 我脸唰地烫起来。 陆白景道:“自己都快顾不得了,你就是个妖孽。” 陆明月道:“看伤着他……” 陆白景说:“多早着伤着他……” 浪语秽言我耳不忍闻,辞不堪述,往厅里坐去了。 因这突如其来之喜,南垣崇景居暂成为陆明月的待产常住地。陆白景便又为其中添置了不少东西,且将南楼二阁分与许吴二位大夫常住,专职早晚与陆明月请脉调理。 信确如陆明月构想那般发回陆府,只说忆母心切,骤添顽疾,不堪旅途颠簸,在故居将养。 然而世上无不透风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