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大吃一惊,不曾料到世上会有人不自防却先进攻,情急之下挥刀格挡,正要刀剑相碰,却又怕凌霄剑斩断自己的刀,这一犹豫错失良机,萧齐修看准时机剑尖下挑,又指向他小腹。这一剑看似出招并不迅捷,萧齐修连腿都不曾移动一步,但出剑所指部位却绝妙无比。 张猛本以为自己一刀下去这个身中剧毒的人就绝难抵挡,哪只对方却连出两招,眼见剑尖就要刺入自己小腹,急忙挥刀回防,情急之下使劲过多,刀剑一碰,又是“当”地一声,长刀又断。萧齐修手腕再翻,重新刺他咽喉,张猛兵器已废再难格挡,只能就地打了个滚,直滚出一丈之外,才堪堪躲过,真是惊险万分,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猛固自发愣,心想:“这是什么招式?”他身后一道黑影跃过人群而来,正是那和尚。口中喝到:“老衲智尘来会会萧公子!”手中一把长剑凌空刺来。萧齐修见其剑法精妙,功力远胜之前二人,当下也打起精神抵挡。 片刻之间两人拆了四十余招,只是智尘怕凌霄剑之厉,所以不敢与之硬碰。两人长剑始终未曾触碰,攻守防御之间尽是极其精妙的剑法,众人直瞧得目眩神迷,虽知是仇敌,心中也是暗赞一声大将军王好剑法。拆到八十余招,众人都渐渐听到萧齐修喘息声甚重,显然已经后继无力,但剑上招数依旧变化无穷。 智尘这才放心,知道对方当真已经内力全失,可连一个没有内力的人都久拿不下,又有何脸面回琅琊?余光瞥见族中有人已经对自己嗤之以鼻,当下恶向胆边生,拨出三颗佛珠,指尖一弹向萧齐修飞去。 萧齐修根本无力移动脚步,此时苦苦勉强支撑,方能站立抗敌,凭着一套绝妙剑法,竟是不用内力撑到到如今。此时见三颗佛珠向飞来,竟是同时朝着自己胸口气海穴、膻中穴和玉堂穴而来,正是人体的三大要穴,如果三穴全中,自己非死不可,可要挡开,自己连动一步都难,况且不用内力却又万万不能。当下轻叹一声,心想:“想不到我没死在战场却死在这野舟渡。” 此时三颗佛珠已飞到胸前,萧齐修紧握剑柄举剑挡开第一颗,已被震得气血翻滚,顿时再难支撑,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见第二第三颗已在眼前却再难躲开,突然有个白影从旁闪身而来,一条银光一闪,将三颗佛珠卷入又回转弹出,分别向智尘、张猛和鲁木飞速而去。 张猛和鲁木已无兵器在手,武功又是平平,此事大出所料,两人避之不及,佛珠正中他们面部,两人顿时被打断鼻梁,痛得倒在地上翻滚,大哭大叫,血流不止。 智尘弹出三颗佛珠,满以为萧齐修已非死不可,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可眼睛刚一眯起,佛珠竟又回转向自己飞来,此时只得举剑挡开,剑身被佛珠一震,智尘只觉自己虎口阵阵生疼,垂眼一看,虎口已是鲜血淋漓。 众人目瞪口呆,抬眼看去,堂中站着的竟是刚才进门的那个少女,此时正手执银鞭,兀自微笑着向萧齐修看去,直笑得眉眼弯弯,说道:“你看,不要我帮忙,非要自己逞强,差点死了吧。他们三个趁你中毒欺负你,我顺手替你处理了,我做得好不好?哈哈,哈哈!” 萧齐修内伤甚重,半跪在地上喘息不已,此时见她歪头讥笑,面若芙蓉,真是又刁蛮又可爱,嘴角微微一笑说:“是了,真是多亏你了。” 琅琊一族见此情景,个个大吃一惊,温不平更气得胡子发颤,怒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是什么人,竟敢坏我好事!” 林清雪也不睬他,说了声“好热”,脱下雪白鹤氅,露出一身大红衣裙,袖中掏出个小瓷瓶,滚出一颗药丸喂给萧齐修,萧齐修不知何物,只闻到清香扑鼻,一口吞下,顿觉丹田清凉舒适,大为受用。人群中不知从哪里发出“咦”地一声,随后又无声息。 那书生韩书文面色铁青,开口就骂:“你个臭丫头,你你你不知道他是个淫贼吗?竟还帮着他?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臭丫头!” 萧齐修见林清雪虽然看着自己说笑,但闻言眼中寒光一闪,也不转身就甩出银鞭。而这银鞭似乎自己长了眼睛一般,似一条银龙飞舞,直向韩书文而去,在他上抽了两鞭,顿时把他脸颊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模样极为恐怖。 林清雪转过身去,众人皆见她脸上满面怒容,与刚才的笑语盈盈判若两人,心想这姑娘脾气怪异,韩书文此言不知怎么的,竟是大大得罪了她。 那妇人徐梦蝶泪如雨下,扑上前道:“姑娘饶命,外子不是有心得罪姑娘的,你。。”林清雪似静静听着,突然甩鞭成剑,直向她腹部刺去,徐梦蝶大吃一惊,急忙使出轻功向后跃去。 林清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你们这群人沆瀣一气,把萧公子二人害成这样,还想骗我。可骗又不好好骗,那孩子看上去七八岁很天真无邪的模样,可一听到萧公子内力全失就忍不住一笑,哪有这样的孩子?这二人说是他父母,可他离开你们身边那么久,你们一眼都没有看向自己的孩子,这像话吗?你俩走上前的脚步如此之轻,一看就是高手,还假装柔弱书生?这大和尚开口就是阿弥陀佛,可眼睛色眯眯地一直朝我胸口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目露凶光,还有这白胡子老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竟还文绉绉地假装正义人士?你们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 众人被她一一揭穿,皆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温不平气得浑身发抖,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林清雪得意一笑说:“我饿了,先吃点东西不行么?况且他又骗我,就该让他吃点苦头。”说罢向萧齐修吐了吐舌头,萧齐修无可奈何地摇头笑了笑。 温不平愣了一下,随即震怒喝道:“书文、麟威、梦蝶,你们一齐上吧,把这对狗男女给我就地斩杀!” 三人齐喝一声,一一跃上。林清雪点了点头说:“这还差不多,少废话多动手多好!都来尝尝我银蟒鞭的滋味吧!”话音刚落手腕一抖,银鞭如飞蟒而上,与三人缠斗在一起。 韩书文一向自恃容颜清秀,此时被她毁了容,恨得牙痒痒,抽出两支铁毛笔向她中盘狠命刺去。徐梦蝶攻她上盘,李麟威个子矮,使匕首攻她下盘。 林清雪跃起一丈避开李麟威的匕首,右腿踢出正中他心口,直踢得他口吐鲜血,更是断了一根肋骨。跟着她在半空中挥鞭成圈,眼见韩书文铁毛笔刺到,顺势勾住一甩,韩书文只觉她鞭法精妙,一瞬间就兵器脱手,紧接着被她一鞭抽在背上,顿觉咔嚓一声,脊椎竟是断了,瞬间摔倒在地,疼得大呼小叫。 徐梦蝶见之大惊,拔出玉锥要扎她银鞭,谁知银鞭似长着眼睛般灵活,向后一躲。徐梦蝶欺身而上,银鞭突然被甩成尖刺,向她胸口刺来。徐梦蝶避之不及,拿玉锥去挡却被撞碎成几段。徐梦蝶大吃一惊,以碧玉之硬,去碰那银鞭软物竟被撞碎,可见使鞭之人力度之大、鞭法之精。 温不平已经忍到极限,见几个徒弟一一折在她手中,低头向属下嘱咐几句。走上前去,笑眯眯说道:“好功夫!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林清雪展颜一笑道:“怎么啦?你说我鞭法好不好?”温不平点头道:“嗯,鞭法好是好,只不过嘛,你。。。”林清雪正等他后话说完,突见眼前金银光一闪,温不平手中盘着的一颗金龙银球直向她飞来。林清雪呵呵一笑身子后移,手腕微翻甩出长鞭卷开银球。 一球已毕,而下一颗银球又来,林清雪正要再甩只听得身后箭声呼啸,便知有诈。当下也不惊慌,右手长鞭打掉银球,左手向下从靴子里抽出含章剑,转身向后挡开了一支小箭。小箭刚碰到含章剑,顿时被从中劈开掉落在地,仔细看去竟与花灯市集上伤人的箭一模一样。 林清雪抬头看去,见发箭之人是店中小二,此时取下面具竟是灯市上那个惹事的小贼。见到她,那小贼又恨又怕,直吓得浑身发颤。 林清雪大笑道:“小贼,你身上的毒解了吗?我那凤尾针之毒滋味可好?哈哈!” 那小贼当日中她金针之后,每时每刻浑身肌肉神经、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疼痛,像被烈火焚烧一般,后来被族中神医放血医治却仍有余毒,现在勉强靠族中高手运功压住,每日还是要发作两次,真是痛不欲生。 林清雪见他脸色青白便知毒并未全解,眼珠一转,叹了口气道:“哎,可惜我并未带那金针,不然让你们一伙人都尝尝我凤尾针的滋味!” 琅琊族众人皆知那小贼毒发之惨状,此时才知林清雪就是发针之人。又听她说未带金针,真是可喜可贺,顿时松了口气。 那侏儒李麟威和小贼一贯最好,听到此处虽是断了肋骨也勉强撑着上前一步,说:“你这妖女,快快把解药拿出来,我就饶你一命。不然我要你也尝尝我寒冰化功散的滋味!” 林清雪见他真面目可怖,吐了吐舌头说:“你也挺可怜的,我真不想伤你。”李麟威怒道:“谁要你可怜了!不对,你说什。。”话音刚落,只见林清雪红袖一挥,一枚金针“嗤”地刺入他胸口。李麟威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疼得满地打滚,哭爹叫娘起来。 那小贼大喝一声“妖女!”跃上前欲抓她肩头,林清雪低头在他手臂下穿过,姿势灵活之极,转眼已在他背后,手中长剑一翻,正指他胸口,说“妖女骂谁呢?” 小贼怒道:“你就是小妖女!你不是说尝尝银鞭的滋味么?怎么又有把剑?你不是说没带金针?怎么又又。。” 林清雪笑得打跌,说:“你们从哪里来呀?不知道一个词叫骗人么?我说没带金针你们就信了啊?是有多蠢笨啊哈哈!” 萧齐修见她虽是以一敌众、身处险境,却仍嘻嘻哈哈诳人玩耍,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心想:“不知她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从未听过哪位南方大臣家中有个如此奇女子?” 温不平怒极反笑,上前一步说道:“姑娘,老朽劝你还是交出解药的好,否则我们这里一屋子的人,你未必讨得了好。”说罢身后众人纷纷露出兵器,只可惜已经伤了一大半,气势不太足。 林清雪晃了晃脑袋,整了整歪掉的玉簪,不以为然地说:“不好就不好,本姑娘今日心情好,便陪你们玩玩,都来试试我的含章剑吧。” 温不平原本一脸怒容,听到此处呆若木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短剑道:“含章?含章?”等到看清那短剑,温不平第一个跪下磕头,琅琊众人跟着跪下,个个诚惶诚恐的模样,似是见到鬼神。 这一下变故真是出乎意料,林清雪已是目瞪口呆,看向萧齐修。后者刚刚运功疗伤完毕,只觉自己伤势好了许多,可见此情景却也百思不得其解,朝林清雪摇了摇头。 那温不平磕完头起身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含章剑。哎。。”林清雪疑道:“你认识我的剑?”温不平擦擦眼泪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我族圣物?圣女在哪里?” 林清雪更是莫名其妙,答道:“什么圣物?谁是圣女?”温不平正要再说,从屋外突然奔进一个年轻人,向他拱手道:“禀大护法,探子来报,门外来了一大队京羽卫。该如何应对请大护法示下。” 温不平站起身来,瞧了瞧身后众人伤的伤,损的损,摇了摇头道:“撤,柴房的人不用管了,通知三护法走。”那年轻人拱手离开。 温不平瞥了眼茫然的林清雪和一脸寒霜的萧齐修,说:“二位,今日是老朽败了,可是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了!”说罢转身跃出后窗,林清雪急道:“喂!含章剑怎么了?你说呀!”众人也一一随之跃出,只剩下断了脊骨的韩书文和中了凤尾针的李麟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清雪守在萧齐修和石境身边,只能不作追赶。过了片刻,门外有人抽出佩剑,剑吟之声隐隐作响。萧齐修听得此声,也抽出凌霄剑振之作响。顿时两股剑吟声遥相呼应、不绝于耳。屋外之人还剑入鞘,朗声道:“恭请主上安好?末将鹿田雨救驾来迟,请主上降罪。” 萧齐修示意林清雪扶他站起,说:“死不了,进来吧。”只听得铠甲之声隆隆作响,一个高个年轻男子大踏步推门进来,林清雪朝他身后看去,但见几十列银甲士兵齐齐跪倒在地,鹅毛大雪飘然而下落在他们肩上,可无人伸手拂拭,只片刻之间,众人的眉毛、盔甲都成了白色。几十支松油火把熊熊燃烧,在雪夜中也绽放出耀眼光芒。 萧齐修面色沉沉,问:“我微服出门,并没有告知任何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鹿田雨跪下道:“禀主上,是主上的坐骑疾风奔回王府嘶鸣不已,给它粮草也不吃,咬着末将的衣服往外走,末将担心主上有危险,这才自作主张带人出府一路跟随疾风而来。” 萧齐修点了点道:“疾风果然是万中挑一的良驹。你们可曾见到琅琊人逃出去?”鹿田雨道:“禀主上,末将见他们逃出客栈,想要上前追捕,可他们似会遁地一般,一下子消失不见。不过刚才属下派人先搜了后院,见到被关押在内的陆方源将军等人,已经帮他们松绑,看样子已经被关了五六天了。” 萧齐修叹了口气,说:“难怪贼人会有京羽卫信号烟,必是先擒了他们至此,从盘石镇放出紫烟诱我们前去,却在此处布下陷阱。真是其心可诛!” 林清雪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京羽卫?你是大将军王萧齐修?”鹿田雨不知她是何人,一听之下横眉怒道:“大胆!竟敢直呼我们主上大名!来啊,把她拖出去大打三十。。”还没说完被萧齐修淡淡扫了一眼,自知失言赶紧闭嘴。 林清雪笑出声来道:“你打我?你可知道我是你主上的救命恩人?”鹿田雨一愣,看向萧齐修,见他已转头看向林清雪,面露一丝微笑。鹿田雨心想:“糟了闯祸了。。可是我们主上竟也会笑?” 躺在地上的李麟威还在大声呼痛,林清雪转头问他道:“你那寒冰化功散的解药呢?拿出来,我们一药换一药。” 李麟威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个小瓷瓶,说:“这。。这个就是。。可是。。服下解药只能解一半的毒。。要先恢复全部内力。。还必须。。吃下阳州正午盛开的第一朵玉莲花的花心。。” 林清雪拿过瓷瓶给萧齐修服下解药,又问道:“为什么你们族人说我的剑是圣物?圣女又是什么?快说!” 李麟威犹豫不绝,最后似实在痛楚不堪,只得开口道:“你。。”突然后窗两支小箭射入,正中他和韩书文心口,两人登时口吐鲜血,就此死了。 林清雪大急:“喂!你别死啊!”萧齐修说:“鹿田雨,去追。”鹿田雨正要说话,只听一个人在屋顶上极速狂奔,一把女声响起:“大将军王,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哈!” 萧齐修眉心一挑,说道:“段玉棉?”林清雪不知她是何人,恨她打断自己的问话,飞身跃到天窗边,撒出几枚凤尾针。段玉棉回身挡开,笑道:“好厉害的丫头,后会有期!”就此不见人影。 林清雪恨道:“这是什么人?”萧齐修答道:“琅琊七大护法之一,对了,灯市那日出云楼与你分别后,她与你身边那个黄衣服小姑娘也动过手,那小姑娘被她点了穴道动不了,后来我到时刚交了手,段玉棉就逃了,那小姑娘便随她师兄走了。”林清雪大怒道:“竟敢欺负我小轩妹妹?下次再让我遇到一定射她十根凤尾针!” 萧齐修点点头,服过解药调息一阵,觉得功力恢复了一部分,心知李麟威所言不假。对鹿田雨令道:“这侏儒也是可怜人,你派人将他厚葬了吧。然后你带石境和陆方源他们回府疗伤,我要去阳州找玉莲花的花心吃下,顺便追查琅琊贼人的下落。” 鹿田雨大惊失色道:“主上请带上末将吧,谁不知道玉莲花长在那么难采的地方,又有那么多高手护卫,琅琊族人更是诡计多端,主上切不可单独行事!” 林清雪听到此处拍了拍手道:“他可不是一个人,我一起去不就行了?正好我也要找那伙人问个清楚。”鹿田雨看向萧齐修,萧齐修问道:“跟我去可以,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清雪心想:“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自然会去告诉我父王,我还能自由活动么?”当下微微一笑,说:“我叫木雪,你叫我阿雪吧!” 萧齐修心想:“怎么没听过南方哪位大臣姓木?”当下也不多问。鹿田雨坚持要留下一队京羽卫,可萧齐修怕人多会打草惊蛇,只嘱咐好鹿田雨一些事情,就与林清雪上路,向阳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