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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情

武容在宫中看到崔思和沈青禾拉扯,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宫了。到了长公主府,在房间里静坐了半日,才想到什么似的招人来问:“今日早晨姐姐来我这里,是拿了什么东西出去了吗?”    那人摇头不知。    武容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沈青禾送的石榴花纹样式的荷包不见了,前一天沈青禾来时还在,没道理这会子便不见了。又听闻崔思今日进宫前来了自己房间一趟。不问而取非君子行为,不想崔思一贯的作风。可是不知为何,武容自打见了沈青禾和崔思在御花园拉扯哭诉,总是觉得那个失踪的荷包,和崔思有关。    武容又问:“那,你去门口守着,姐姐回来了立刻报我。”    “是。”    到了晚间,崔思回来和长公主用了饭,武容特意在她房间等着。    崔思看见武容,吓了一跳,问:“你怎么巴巴地等在这里,今日没有去骑射。”    “镇日里骑射,可无趣,我这几日没有心思。”武容说。    这倒是奇了?崔思心想:她这个妹妹平日最爱弯弓射大雕,今次怎么没了兴致,莫不是?    武容又问:“我来问你件事,听闻你今早来了我房间一趟,正巧我有个荷包不见了,别是你拿去玩了,快还我!”    武容此刻脸上没有平常姐妹相处和善的神色,脸色硬邦邦的,一双眼睛盯着崔思,颇有些她不承认就不罢休的意思。武容是她至亲的妹妹,崔思不好为一点子小事和她翻脸,勉强说:“呃,你倒是知道是我,平日怎么没有这么机灵?”说罢讪讪地从袖中掏出。    武容见崔思承认,放下心来,神色也柔和起来,接过崔思手上的荷包,翻来覆去一看,果然是沈青禾送她的那个。两手攥了荷包不提,似笑非笑地看着崔思,似是有什么话要问,又没有必要问。    崔思打着为武容好的旗帜,对着沈青禾义正言辞,这时候对着至亲的妹妹心却有些怯怯,不敢直视,生怕她不管不顾地问出什么令她难堪的话,却不料武容只是笑笑,攥着荷包走了。    她们姊妹虽然亲厚,小时候却闹过几次,崔思仗着聪明,没少把武容弄哭,之后又哄回来。后来大了,明白了姊妹应当和睦的道理,便再也没有红过眼。武容如今怕是还是以为崔思是像儿时一样耍着她玩儿呢!于是才没有多问,要是问起来,崔思不知多难堪。崔思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心中叹气:姊妹大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呀。    武容心中奇怪,找了崔思的书童巴童问:“来,我问你,一般男子送女子荷包是什么意思?”    巴童是崔思的书童,这次进京也带了过来,她是个跳脱的性子,与主子正好相反,“四小姐,有男子送你荷包了?”    “没,不是我。”武容恼羞成怒地说,“快说。”    “这个简单,便是永以为好也的心意。”    “永以为好?”    “就是《诗》上面说的‘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你能别学着姐姐掉书袋吗?说得通俗点。”    “就是,一般男子送女子荷包,是为了表明心意,想要结成婚姻。便不是荷包,也有别的随身的小物件,都可定情。所以,荷包是定情之物。怎么?是崔小姐收到了男子的荷包?崔小姐那么聪慧,怎么会不明白荷包什么含义呢?”    原来如此,荷包是定情之物。武容捏紧了手中石榴花样的荷包,挥挥手,道:“可以了,你下去吧。”    巴童嘀嘀咕咕,不知道为什么武容会这样问她。    武容心里明白过来:沈青禾能送她荷包,必是对她有意,只是她不明白荷包的含义,闹出笑话来。之后沈青禾的确一直试探,无论骑马还是让她带礼物,都是向着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姐姐拉拉扯扯。男女之事,她不好直接去问姐姐的。    第二天,武容照常进宫向太后请安,听闻安平公主的侍读沈青禾掉进了鲤鱼池,一惊。好不容易在太后处尽了礼,打算往储秀宫去,不料在路上行色匆匆地碰见楚玉。    楚玉见到武容,像是松了一口气,道:“武姑娘,求你可怜可怜我兄弟吧,沈青禾他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为了你要去了半条命,眼下正在储秀宫等死呢!”    武容吓了一跳,问道:“不是落了水吗?怎么又要死了?是生了什么病?”    “哼!相思病呗。”楚玉平日里性子冷淡,武容倒是没想到是楚玉来为的沈青禾来找的自己。    武容赶紧赶慢地赶到了储秀宫,到了沈青禾的房间一看,榻上歪着的那个,的确是沈青禾。只是他面色青白,双眼无神,大汗淋漓,气若游丝,不知是谁进了屋,还问:“是谁?”的确是病的不轻了。    武容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痛,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谁知沈青禾听见是她声音,猛一回头,双手指着她道:“你……你……”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武容见他病重,怕他起身的太猛了伤了身子,有意过去扶他,嘴里叹道:“我没成想你病了,不然该带几颗山参过来。”    沈青禾虽然在病中,此刻见了武容却精神,一把拍掉武容要扶他的手,嘴里放出狠话来:“还要什么山参,你就是来要我的命的。”    武容见他丝毫不待见自己,沉下脸来,说:“这是什么话!”    沈青禾见武容见自己病了,没说几句软话就凶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他自幼好强,又是在这深宫里长大的,不容易落泪。不想自从见了这个冤家,却眼泪涟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沈青禾想到此处,愈发委屈,却不欲被武容瞧见,偏过头默默流泪。    武容平日对男子一向宽容,此刻却不知怎么了,见了沈青禾一时却想到他前一处送荷包给自己,后一处就见到他和姐姐在暗地里拉拉扯扯,忍不住说:“既如此,等我回去转告家姊,教她知道你病了,给你送些汤药来。”    沈青禾听见这话,一时气急了,怒视武容,猛地咳嗽起来,“这和崔思有什么关系!你要我的命,便拿刀子来,何苦说这样的话刺我。”沈青禾模样生得好,性子又沉稳,平素行事没有什么错处,何曾受过这番指责,还是来自心上之人,便知道自己痴心错付,还为了此人自毁前程,忍不住哽咽起来,梨花带雨,可怜极了。    武容见他哭了,也慌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作,急道:“何苦来,便是恼了我,也不该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沈青禾还要对她发作,一瞥见到自己送给武容的定情信物,石榴花样的荷包正挂在武容的腰间,煞是显眼。沈青禾没有看见荷包还好,此刻见了荷包,忍不住想起自己以前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绣出这个荷包,这个呆子却半点不解风情,甚至让崔思拿着荷包来拒绝自己,此刻荷包却好好地挂在她的腰间。沈青禾气不打一处,扑上去抓着荷包拽下来便要去拿剪刀剪了他。    武容见沈青禾扑过来已经惊呆了,又见沈青禾一个病了的人,此刻却有力气在屋内跑来跑去,拿了剪子剪荷包,以武容的武艺,她便是横空夺走沈青禾手中的荷包也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只是剪刀毕竟是凶器,她若是强行抢夺,怕伤到了沈青禾,只得抢夺不过,眼睁睁地看着沈青禾见荷包绞成两段。    沈青禾见荷包毁在自己手里,才一时明白过来,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将荷包和剪刀都放下,自己默默垂泪。    武容接过沈青禾剪坏的荷包,爱惜地抚摸其边角,一时悲从中来,说:“我却不知这荷包怎么招你惹你了,本是送了我的,我日日夜夜带着,生怕有什么损伤,你倒好,轻轻松松两剪子就剪断。”若不是武容从小受着女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诲,此刻也要陪着沈青禾在屋里偷偷抹泪。    沈青禾见武容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不忿,道:“你不是早早地叫你姐姐和我说让我死心,这个时候却来哭荷包,假惺惺地做什么?”    武容正伤心,这可是男子送给她的表示心意的第一个荷包,听见沈青禾说,猛地抬头,问:“你说什么?姐姐来找过你?”    沈青禾见武容神色不似作伪,刹那火光间明白过来:崔思来见自己,说的那番话,武容都是不知道的。所以说什么武容让她退荷包给自己,都是骗人的,一时喜出望外。    武容见沈青禾明白过来,继续问:“我昨日进宫,见你和姐姐在御花园小声说话,不是你特意去见姐姐吗?”为怕沈青禾难堪,拉拉扯扯什么的,就不说了。而且武容也隐隐感觉到此事奇怪,怕自己误会,说错话就更不好了。    “胡说,我去见她做什么?”沈青禾立马反驳道。    “那……”武容沉吟道,她怀疑自己的姐姐,实在是不好问下去,可是不问,却不能解惑。    沈青禾想:我怎么能告诉你,崔思是来拆散我们两的,这不是离间你们姐妹感情吗?他既然明白武容没有拒绝自己,脸上便不那么伤心了。    武容见沈青禾支支吾吾不说话,知道他为难,可惜武容的性子,却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不怕什么皮子,面子的,于是问:“你不告诉我,是让我去问姐姐吗?”    沈青禾不禁为难,红着脸勉强道:“不知道哪个三岁小孩子,什么事情都和姐姐说,崔思来找我,让我放过你。”    武容举起荷包问:“那荷包是怎么回事?昨天我醒之前,姐姐带着荷包进宫了。”    “她把荷包还给我呗。”沈青禾抬头深深地看了武容一眼,说,“说是你的意思。”    两个人,一个小哭包,一个愣头青,竟然愣是把事情解释清楚了,真是神奇。    于是沈青禾明白过来,崔思来找她说的那段话全是自己的主张,不是武容的意思。于是武容明白过来:她看见沈青禾和崔思拉拉扯扯,不是沈青禾心中惦念着崔思,而是被崔思逼着离开自己。    两人相对而笑,武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做事情,从不假手于人。”所以拒绝人的事情,不会找别人来做。沈青禾也笑,他本是心病,如今解释清楚,便好了一大半了。    武容小心地摸一了摸荷包剪碎的边缘,说:“倒是可惜了这荷包,夹在我们中间,白白受苦。”    沈青禾立马说:“这有什么,我再绣一个给你就好了。”    武容笑起来,摇着麦穗说:“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要一模一样的。”    沈青禾应了一声“好”,低下头抿着嘴笑。    武容看了一会儿沈青禾,道:“我问了巴童,知道荷包的意思了。”    “谁?”沈青禾惊讶道,“你还要去问别人的呀。”    “巴童,姐姐的书童。因为没有人送过我荷包呀。”武容笑笑,往前走了几步,挨着沈青禾问:“所以,我没有会错意吧?”    两人隔得很近,沈青禾羞红了脸,又不好退,怕武容以为自己不愿意。笨蛋开窍了,沈青禾心里乐开了花,只得点了点头。    谁知得了沈青禾的回答,武容却退后一步,说:“真好。”    沈青禾平日自诩伶牙俐齿,此刻却开心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久,武容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忘了你是要做太女君的。不然我和太女姐姐说,让她把你让给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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