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季祯很是看不起望舒“你害了一个小姑娘,便沾沾自喜是报了仇,真正害死你的难道是一个彼时只有几岁的小姑娘吗?”
望舒诚然是死得悲惨委屈但他死后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让人对他有同情心。
“若不是她嫌我长得丑”望舒张口欲说话被季祯打断。
“她不过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女娃你容貌丑陋惊吓到她只能说凑巧真正害死你的是她行事专横的家人,对你施以暴力的打手,还有后面见死不救的路人,这些人你均不报复却去刁难一个小女娃后头还因此记恨谋害长相好看的人你害的都是与你生死不想关的人。”
季祯说到这里,联想到自己牙根痒痒皱着脸大声反问望舒:“我们都是爹生娘养的,除了长得好看我们到底有什么错!”
最后半句如雷贯耳却说得望舒有些恼羞成怒。
这些年他漂泊在面具之中有多少修士和凡人曾经想要和他讲一些大道理但均被望舒躲过去。他心底里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完全站得住脚不过是一种私心的恶意报复罢了然而他一直逃避这个事实,现在他算是逃无可逃只得听季祯将这事实剖开在他面前。
望舒身上冒出森森然的鬼气,屋里的摆件桌椅全都跟着这股鬼气四散而开始晃动起来。他猛地抬起一只手,移形换影半瞬息之间出现在季祯的面前想要掐住季祯的喉管,将那看上去白皙脆弱的部位折断,好让季祯闭嘴。
然而江熠江蘅出手迅速,一掌心打在望舒的手背,那鬼气凝结成的实体晃了晃,不过形状未散,反而反手分成两只,向江熠与江蘅抓去,狠狠握紧了他们的小臂。
横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也收到这一时变化的冲击,往季祯那边飞去。
季祯后退两步抬脚抵住那桌板,再用些力道一脚将它给踢到了边上。
曙音江追他们此时也已经各有动作,持咒捏符,均向望舒出手。
望舒头也不回,狞笑着说:“就凭你们也想制住我?外面那点结界也顶多支撑半天,你们撑得到半天吗?”
季祯的面容在他的脸上随着表情变换而诡异扭曲,有一两个瞬间闪回望舒本来的面貌,如同重影般,一张丑陋至极的脸与季祯的交叠在一起,如同畸怪。
江熠身后的佩剑出鞘,咻一声飞至半空中,直往望舒的天灵盖坠。
曙音他们手上的符咒也悬浮至半空中,由三个点连接成三道线,想要将望舒给困在其中。
却见望舒瞬间形散,变成一团没有实体的黑气,让江熠的剑扑了个空,待剑落地,那团黑气重新凝聚成了季祯的模样,未被伤到多少,应付起来也毫不吃力,望舒正有点自得,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忽然打在了他身上,有一股小小的风流在他体内涌动起来。
望舒低头看了一眼那微风传来的部位,只见自己胸口的黑气破了个洞,洞里面有一颗小小的灵药正在转着圈,自动自发地将他的死气和怨气吸纳进去。
望舒皱了皱眉头,然后很快发现那颗药丸在黑气的包裹下迅速被消耗殆尽,眨眼就消失了。
灵药由灵草炼制,其中蕴含着天地灵气,按照不同灵草和不同炼制方法,其中蕴含的灵气也各不相同。但是只要是灵气在碰撞到死气的那一刹那就会自动将鬼气涤荡。
望舒的眉头再次舒展开来,他不以为意,还冷笑着看向投掷来那颗灵药的季祯,“这一颗灵药你能奈我何?”
这些小年轻想要完全制住他,除非他立刻少掉一半的鬼力。
“有本事再来个几百颗吧。”望舒毫不畏惧地向季祯叫阵。
季祯的斗笠虽然还戴着,但脸已经整个露出来。望舒说完这话以后看见季祯脸上有些复杂,眉头收拢的神色好似没听过这种奇怪的要求,便笃定季祯拿不出其他再多的灵药来。
他虽然几十年才入世一次,可对修真界还是有所了解的。灵药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哪里就可以得到的,一人偶尔得到一颗那都是极有面子还要花大钱才有的。
望舒只见季祯好看,也知道他家似乎有些财富,但内里底细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要不然他此时也不会这样容易放松下来。
望舒的视线中,只见季祯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缓缓勾起,然后他手从胸前往外一掏,三个玉瓶被他取了出来。
只见季祯竹筒倒豆子般打开其中一个玉瓶的塞口,哗啦倒出一把黑漆漆的灵药,然后和望舒保持对视,带着几分捉弄的邪恶,一把朝着望舒劈头盖脸扔了过去。
望舒出神这一刹那,江熠和江蘅已经配合着加持了曙音他们符咒设下的范围,源源不断朝着其中输送法力。望舒反应过来想要躲开季祯这一把灵药的时候,他已经逃不出符咒所限定的范围圈。
季祯扔的神准,便是有几颗掉在地上的灵药,也立刻被江熠的法力吸动,朝着望舒身上贴去。
原本一小股风被无数股风所代替,望舒眼睁睁低头看着自己的躯体的颜色由深黑变成了灰色,魂体所化的实体都跟着散了一些。他妄图催动鬼气来对抗这些灵药,然而一催动却只是加大了体内的风力,让鬼气以更加快的速度流失出去。
恶鬼也斗不过钞能力。
望舒这才又些慌了,“你,”他看着季祯手上只剩下两个的灵药瓶,强壮镇定道,“便是你有这些灵药,也不能将我置于死地,你若识相,此时便让我走了,我往后便不和你算账。”
季祯没说话,默默又倒了一瓶灵药在手掌心,然后走到望舒面前,一巴掌把这些灵药拍进了他鬼气所化的嘴里。
闭嘴吧傻帽!季祯虽然没说话,但动作明显是这个意思。
望舒被他拍得微一踉跄,能够感觉到季祯这一下用的力道十足。打人不打脸,何况望舒这些年都是横着走惯了的,此时不由觉得更加受辱,连鬼气凝聚的脸都涨红了些。
因为灵药对于去除受害鬼身上的鬼气与怨气很有用,季祯出门之前便随手带了几瓶在身上。方才朝着望舒扔出一颗去,抱的是试试的心态,没想果然有用。
屋里的情势当下急速失衡。
望舒脸上的容颜也产生了变化,本来季祯的模样隐约变得普通了些,而季祯的脸此时则有些渐渐恢复原样的感觉。
“你不同我算账,我同你算。”季祯说,“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想跑?”
望舒现在不得不和季祯对话,还一副想要和季祯讲道理的模样。
“我难道不曾经是个可怜人?”望舒大喊,“如果不是我曾经过着那样的生活,我何至于做出这些事情来,是你们都欠我的。”
他说着猛烈挣扎起来,连同本来控制他的符咒都跟着晃动。
江熠加强了手上的力道,那符咒化作一道金光似的捆绳,收缩着将望舒的动作束缚住。
“下流无耻,”季祯骂道,“这世上可怜人,境遇悲惨的人岂止你一个?那些被你杀的人,他们哪个受得不是无妄之灾?”
“可他们或是有容貌,或是有家世!”望舒愤恨地盯着季祯,“若是像你,又有容貌又有家世,岂有什么公平可言?”
他第一眼便惊艳于季祯的相貌,再又发现季祯家世富贵。望舒对他害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有阴暗的嫉妒心,但没有一个像季祯这样让他如此失控的。
季祯呸他一句,仰着下巴道:“各凭本事投胎,这拿来怪我?”
季祯倒出最后一瓶灵药丸子,在手心拢了拢,看着大约二十多颗。望舒现在的形体又淡了些,本来的深灰色鬼气已经变成了浅灰色,季祯干脆四五颗四五颗地往他身上扔。季祯一边扔还一边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一说,有人出身富贵,有人出身贫苦,还有人一出生就是当皇帝的命,但也有人出身富贵最后贫苦收场,有人出身贫苦最后富贵荣华,人定胜天,日子是自己过的,路是自己选的,你本是可怜人,最后变得如此可恨,怪谁也不如怪你自己。”
他将手上的灵药扔干净,望舒脸上的季祯的脸已经摇摇欲坠很难维持。
直到那些灵药的药性全都发挥干净,江熠江蘅又加强了法力压制,望舒的脸终于变回丑陋狰狞的原样,季祯的脸也恢复如常。
季祯盯着望舒的脸,认真审视着。
望舒知道自己露出原形,被季祯和一屋子道门的人盯着看已经够他觉得窘迫,更关键是季祯的目光清灵干净,更让望舒有种一池清水照出污秽之感。
他身上的鬼气已经被打散大半,便是江熠江蘅松开对他的桎梏,他也无法破出醉香楼之外的结界,望舒只能束手就擒。
望舒如鼠小眼精光一闪,忽而低下头去悲戚地哭泣起来:“听你一席话,我茅塞顿开,才知道自己从前错得多离谱,如今这样也算是我的命数,我并不责怪你,往后我定然好好改过自新”
他后面不知准备了多少说辞要说出来,奈何云顶山庄的人均是冷看着他,季祯也冷冷打断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放屁。”
望舒:“”
此时望舒的魂体力量减弱且不太稳定,完全回到了原形,江蘅于江熠一起另施术法,将他给封印进了一块法器上。望舒虽然挣脱不了,但与外界沟通无碍。
“你都恢复容颜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望舒自暴自弃,充满嫉妒地看着季祯的脸,曾经他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不止失之交臂还连同自己也狠狠受挫。
“是吗?”季祯本来没注意,听见望舒这话才连忙跑去房间里的镜子前面仔细照了照。
果然镜子里那张熟悉好看的脸又回到了季祯脸上,他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肉,毫不留情地自己掰扯几下后才确定这脸是变回来了。
望舒的声音透着冷毒,他的语调如同刀子划过石墙般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嫉恨淬毒:“你容貌如此出尘,家世又容你挥霍无度此生恐怕都不知愁滋味。”
这话说的也没有错,季祯从不否认自己命好,他命好又不是什么缺点或者值得羞愧的地方,季祯正要认下。
望舒也本来说到这里就停下的,曙音在旁适时补充一句:“他还有一门顶好的婚事。”
曙音不插这句嘴还好,她一这么说,反而提醒了季祯。
他的命好,但还不够好。够好能遇见这种婚约吗?一股子郁闷涌上心头。
季祯在镜子面前回过头来,抿了抿唇,面色深沉地对望舒摇了摇头,双手背到身后,凶恶骂道:“难道长得好看家世好就没有烦恼了?果然是个肤浅恶鬼!”
他一脸看傻帽的神色看着望舒,让望舒觉得季祯这话并不是真心,而单纯为了嘲讽自己,当下气得心口直抽,“你,你,”
说话间,屋里有了另外的细小动静。
为了不惊吓到普通人,江熠立刻把望舒先收入袖中,也阻隔了他与外界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