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快点,来人了。’
霜剑的催促之心,让男孩儿一下警惕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掌迅速合拢,掌中金光微现,随后双手成刃凌冽而下,金光瞬而被斩为万千细密丝线,接着,男孩儿双目微缩,开始不错眼地盯着这些金丝。
接下来这一步,最为重要。
这金丝很难掌控,每一条都极具灵性,若是掌控不好,或是出了差错,令其随风而去,流落人间。那到时候,它变成什么东西就难以预料了。
想到这里,男孩开始凝心聚神,试着操控这些金丝,让它们为自己作用。这金丝,从杂乱无章到运动有序,男孩儿的手法也从生疏到熟练。一盏茶的时间下来,他好像触到了些门脉。
‘若即若离,方可和平共处’父皇曾经交给他的心法被忆起,很快,在心法的指引下,他便开始照着自己的心意,穿针引线。
半柱香过去,龙形渐成。
“陛下,整个皇宫,就只有这个地方还没搜过了。”
陌生人的声音,带着焦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传进了男孩儿的耳朵。“炎剑,帮手!”他断喝道。
话音一落,炎剑霎时飞到洞穴最前方,浮在半空,待剑身立住后,那剑柄之上幽光四起,掺杂着冰丝、雾气、毒气的光芒在炎剑的指引下,飞速布阵。数息之间,阵法已成。
此阵最前方,乃是水雾,无毒无害。这水雾只能阻挡人的视线,中间,是毒阵,虽然含毒,但也并非是什么剧毒,只不过让人身体绵软,两个时辰内不能前行罢了。而最后,则是冰阵。这冰阵外围冰寒,但是内里,却如春秋一般,凉爽宜人。
这阵法不难破,也不高明,但胜在可以拖延时间。功力高的人,破起来麻烦;功力不高的人,最多进到这水雾处,不到内里,就没了生机。霜剑瞧着那剑法,叹道,‘其实,我也可以出手的。那群人中,有当年炎剑的主人,你这样做,身份会暴露的。’
“哼!”男孩儿傲然,“那又如何?!炎剑一旦易主,便不会对当年主人残有任何感情。更何况,他自身便血脉不正,当年所用之手法也过于偏激。我想,这种阵法他应该还没见过吧。”
这是一种傲气,纯正血脉的傲气,也可以说,是一种赌博。
‘你只是不信我。’霜剑的语音中,似乎有点悲伤。
“不,我只是第一次见你。”他从来不是一个会简单给予信任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剑灵。
‘看来,你父皇把你教导得很好,他对你也算无话不说。’不然,一个十岁的孩童,怎会对当年的事一清二楚。而且,他的自信,也不像只是流于表面,更像,由心而发。
“别说话了,术法要成了。”最后几步最为困难,饶是他,也绝不能再分心。左勾,右近,上出,下旋,成了!男孩儿撤手后,龙形周身的虚幻光芒逐渐变得凝实,它刚刚出生,眼眸中还带着无尽的未知和稚嫩。
“小金龙,我在这。”男孩儿将语气温柔,瞧着那龙,笑着言道。小金龙抬起头,望着小男孩儿,愣了一会儿,突然它开心地笑了起来,扑进男孩儿的怀抱,想要靠着男孩儿怀中的温暖,就这样睡去。
男孩儿敲了敲它的小脑袋,提醒道,“别睡,让你干的事儿呢?!”小金龙撇撇嘴,直冲洞中而去。不一会儿,他便将龙如霜带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还有呢?!”男孩儿轻声提醒。
小金龙有些忿忿,但还是配合着,将自己的一点气息吐向龙如霜。很快,龙如霜的面容恢复如初。
“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办完了。”男孩儿将小金龙藏于袖中。他的眸中染起疲惫,向霜剑说了一声后,便喊道,“炎剑,撤。”
听到呼喊,数息之间,炎剑便撤回阵法,回到男孩儿身前。
男孩儿跳上炎剑,直往西梁的方向而去。
‘谢谢你。’霜剑瞧着离去的那抹身影,感激地说着。随后,它敛去光芒,躺在了龙如霜身侧。
“殿下,那些,好像是西梁的人。”周胤和龙衡钰从草丛中踱出,猜测道。
龙衡钰脸色铁青,大步朝着龙如霜而去,他蹲坐在龙如霜身侧,毫不犹豫地拿出早就藏在袖中的短刀,在自己的手指指尖处,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然后把自己的血喂入龙如霜的嘴中。
“殿下,你干什么?!”周胤惊诧道,他跑到龙衡钰身旁,撕下衣中布料,开始替龙衡钰包扎。
“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我们今日的目的。”龙衡钰眼中泛起狠厉,他擦了擦龙如霜嘴旁的血液,寒声道。
“可是殿下,西梁的人,明明已经救过公主了啊。”
“这与我们无关。我要的,只是结果而已。”看着龙如霜,他神色复杂,脸上亦挂着冷笑。他今日来,就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嘱托,如果最后没做成,那就会空手而归,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今夜,虽然是西梁国的人救了龙如霜,但依他看来,此事除了他和周胤,并无人知晓。既然如此,只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了,大约,他还是得到他想要的。
周胤看着龙衡钰明灭难辨的神色,沉默不语。他想起了昨日淑妃娘娘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心下微叹。
.......
“钰儿,你记着,明日龙如霜会身陷险境,她会落入那百花林的洞中,极其虚弱。”淑妃看着他,神色前所未有地郑重,“娘亲会安排好一切。而你,只需要在明日,将她从洞中救出,并将自己的血喂入她的嘴中即可。”淑妃语气严厉,见龙衡钰未有答复,她一下抓住他的双肩,厉声喝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母妃。”龙衡钰被吓得不知所措,只小心翼翼地点头回答。待他看见自己的母妃稍有平静,便试探着问道,“可是母妃,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钰儿,难道你不想摆脱这座冰冷的清抚宫,不想惩治那些捧高踩低的狗一样的奴才,不想重新做回高高在上无人可欺的二皇子吗?!”
“想,钰儿想!”此话一下就挑起了龙衡钰心中的火焰。这清抚宫,本就是阴森寒冷,渺无人烟之地。所有的食材衣物,都得经过奴才的手,宫中事务,也只能通过那些奴才去打听。原本,在他进清抚宫之前,他还抱着希望,或许母妃会帮他打点一切。
但可惜的是,他的希望落空了。
整个清抚宫,除了周胤,是母妃在他来这宫殿之前,托了关系才安到他身边的人。
其他人,刚开始只是克扣他的吃食,待试探两三天,见宫中无人搭理他,父皇亦对他不管不顾,便开始倚老卖老,要求他做些下人的活计!而现在,居然动辄打骂,数十天来,他从未睡好吃好过。
淑妃瞧着自己的儿子身上穿的,还是当初进清抚宫的衣服,这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似是好多天都没换洗,就知道他如今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了。
“你照母妃的话去做,母妃保证,这件事一成,至少能保你吃穿。你一定记得,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抓住龙如霜这根救命符。只有她愿意对你好,你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明白吗?!”
“明白了,母妃。”
.......
“陛下,在这!”往前寻人的禁军士兵眼里极好,远远地就看见了躺在洞口的小小身影。话听到声音,帝王顺着那士兵指的方向,快步走到龙如霜身侧,细细查看龙如霜的身体。
她神色略有苍白,微翘的睫毛之上还沾着不少泪水,一滴滴地往眼睛里落。晃了晃头,她挣扎着皱眉,用尽力气将那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霜儿?!”帝王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方才发现跌坐在地的龙衡钰。他低下头,一眼望见龙衡钰的模样和他手上的血痕,言道,“钰儿,是你救了霜儿吗?!”
帝王平淡深沉的语气里,藏着些许复杂和试探。
“儿臣不知。儿臣只是看见霜儿面无血色,方刺了手给她喂了点血,希望能助她恢复血气。”龙衡钰平静回道。
帝王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默了一会儿,他向周围人吩咐着,“来人,去查一下二皇子这些天在清抚宫的近况,若有欺上瞒下,欺辱皇子的行为,将管事的宫规处置,不必来回。”
“诺。”
“摆驾承祥宫。”
“父皇!”一旁安静的龙衡钰,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帝王面前,轻声道“儿臣,能跟您一起去吗?!”
帝王回头,忽的撞进男孩儿含着泪的双眼中,心头剧震,“你,为何想去呢?!”
“父皇,霜儿为何变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恢复还未可知。儿臣来的时候,她的神色已是青紫状态,若非儿臣偶然所为,此刻她或许....还无法恢复神智。”龙衡钰看着自己的父皇意味不明的神色,缓了缓才道,“儿臣想,此次她的病定不是小事,若您让儿臣也跟着去,或许能帮上点忙。”
帝王勾唇一笑,细细打量着他,心道,很好,他就看不清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了,既然他想去,那就跟着吧。
“好,你若愿意跟来,那便跟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