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不平的路上,太阳被遮阳伞遮挡住,蒋小澜撑着伞走着,时不时地捂着小腹,走了很久的路让她有些虚脱。
额头上都是滚烫的汗珠子,她抬起手背去擦了,歇息了一会儿就快步走向娘家。
在屋檐底下,戴葙坐在小板凳里,手里拿着饲料,让新买回来的小鸡仔啄食。
啄得她手心里发痒,嘴里笑出咯咯咯的银铃铛的声响。
日影在树影婆娑里显得歪歪斜斜,把戴葙的小身影也照的歪歪斜斜。
戴葙笑声戛然而止,她站起来看着院子外的女人。
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妈妈!”
蒋小澜微愣,把伞收起来,走过来看着戴葙,脸上满是汗珠,混合勉强扯出来的笑:“葙葙啊,外公外婆呢?”
戴葙放下手里的饲料,来到蒋小澜旁边,仰头看着她说:“外公在屋里,外婆在猪圈。”
蒋小澜蹲下来,与戴葙对视,不一会儿心里一颤,伸出手去抱了戴葙。
可能是没有被蒋小斓抱过,或者说是,自出生时抱过一次两次。
然后这是戴葙记事以来第一次被蒋小澜抱,她有些排斥,但没说出来,由她抱在臂弯里,走向了发臭的猪圈。
王杳冉正在清理猪圈里的排泄物,里面新买回来十只猪仔,胖嘟嘟的正在墙角边上酣睡,丝毫不被王杳冉弄出的响声影响。
王杳冉看到门那里有一点黑影把亮光遮住,看到飘柔的长发,她回头,看到了蒋小澜,怀里的小孩是戴葙。
她腾的撑着矮墙就跳了出来,一身的污臭和汗水。
她慌忙中冲洗了双手,去把戴葙抱过来,不可思议的望着蒋小澜:“小斓,你……”
王杳冉有那么一瞬间被这次的举动给吓到,记得戴葙来到蒋家,蒋小澜还是戴葙是刚出生两天抱过她呢!
蒋小澜笑了笑,岔气了的她脸上有些惨白无血色,她真诚地说:“妈,按照之前说的,我来接她走。”
王杳冉以为自己耳朵失去听觉,又想了一次,才说:“哦,那你什么时候走?”
蒋小澜看着外面的炎日,想了想说,“现在就走,到了正好是早上,安全些!”
王杳冉有些后怕,她仔细看了蒋小澜的面貌,确定这是她的女儿,戴葙的妈妈后,才去看了卷缩在怀里的戴葙,细声细气,“葙葙,妈妈接你回家了!”
戴葙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家,她怯弱的看着蒋小澜,又去看了外婆,声如细蚊:“真的吗?”
“嗯,真的,”王杳冉回答她,心里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蒋小澜往前了一步,把戴葙抱过来,仔细看了看,伸手去拨开她的刘海看了,淤青还在,但不是那么吓人的一片青紫。
蒋小澜问:“疼吗?”
戴葙摇摇头,小手紧绷攥着自己的衣襟。
蒋小斓看着王杳冉,面露难色:“妈。”
王杳冉脸色沉沉的,她是一万个舍不得孩子的,望着蒋小澜,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有气无力的说,“我去给她收拾几件衣裳。”
苍老姿态,银白头发,粗布衣服,老式布鞋都补了几个补丁。
蒋小澜看着王杳冉的背影,眼角酸涩,别过头不敢去看。
缓了情绪后,蒋小澜来到卧室里,看到了蒋湛与王杳冉悄悄的说些什么。
王杳冉手里的旅行包都塞满了衣物和零食水果,还有一些玩具。
蒋小澜看着两个老人的苍老,嘴里像是烙铁烫了一样难受。
蒋湛微微一笑,拄着拐杖过来,低沉的说:“小澜,路上注意安全。”
蒋湛没有责备蒋小澜,连粗狂的声气都没有。
蒋小澜点点头,“嗯,好,爸,你在家也注意身体。”
王杳冉把包递给蒋小澜,万分不舍的看着变得沉默的羔羊的戴葙,鼻头一酸,不少的眼泪滚下来:“小澜啊,葙葙她不喝牛奶了,但是晚上还是得喝水,记得给她准备着,她不喜欢吃豆角,芹菜,香菜,最爱吃鸡肉炖土豆了!”
蒋小澜记下来了,她拿着旅行包挎在肩上,看了手腕上的手表,对二老说:“那爸妈,我走了,不然赶不上车!”
蒋湛摆摆手,也不去送了,他怕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行,走吧,记得常回来。”
王杳冉和蒋小澜走出来,把荷包里的钱拿了些出来,递给蒋小澜,尽管不知道这钱能不能用在戴葙身上,但她还是给了。
王杳冉捏着钱,轻轻地放到蒋小澜的兜里:“小澜,这是给葙葙的零用钱,记得给她。”
蒋小澜愣了,父母对戴葙很上心,她承重的点点头,“好。”
王杳冉想去送,可是看到了戴葙的脸色一沉,她就更加不敢去了,只说:“葙葙,跟妈妈回家喔,妈妈会对你好的。”
戴葙在蒋小澜的怀里紧绷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她望着满眼泪花的王杳冉,糯糯的喊她:“外婆~”
王杳冉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好葙葙啊,要去读书了,你记得外婆的号码的,要记得给外婆打电话喔!”
戴葙“嗯”了一声,抬头去看了蒋小澜,怯怯的目光里全是惧意。
蒋小澜再次看了手表,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散去,她急切的说,“妈,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王杳冉“嗯”了一声,“那走吧,我就不去了,免得葙葙看不到我和小寞就哭。”
蒋小澜看了一眼王杳冉和在门后面躲着的蒋湛,重重的点头:“好,妈,我走了!”
王杳冉就在屋檐底下,没动一步,就直视着蒋小澜和戴葙离去的方向。
炎热的夏日,一把伞下一对母女。
戴葙搂着蒋小澜的脖子,怯弱的一句话也不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被蒋小澜的长发扰的有些发痒,戴葙伸手去摸了摸脸颊。
蒋小澜抱着她走得很快,在炎日的路滚烫的鹅卵石上,烫脚的厉害,汗水也如滂沱大雨。
到了车站,蒋小澜汗流浃背,赶上了去城里的最后一班车。
还有半小时才发车,蒋小澜坐在旁边的休息椅子里,车站里热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她一个劲儿的干呕,晕眩。
戴葙就在旁边坐着,老老实实的看着陌生的地方,她害怕。
她看不到姜寞哥哥,路锃哥哥,千遖哥哥了。
这个时候,恐慌自心里散发出来,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蒋小澜缓和够了,也歇息的差不多,她擦着还未散去的汗珠,带着戴葙去吃午饭。
戴葙吃的不多,就吃了一小口,喝了两口汤。
蒋小澜匆匆忙忙的给她擦了嘴角的油渍,又拿出来兜里的纸尿裤给她穿上,“葙葙,车上没有厕所,你先穿着啊!”
戴葙紧紧地抓着蒋小澜的手腕,眼睛里都是害怕,“妈妈!”
蒋小澜抱她进了公共厕所,出来后又急三火四的走进车里。
车里很多人,夹杂着腐朽没落的尘埃,蒋小澜仍是想吐,她把戴葙放在座位上,扯下了几个塑料袋揣在兜里,拿了一个撑开,直接吐了刚刚吃进去的饭菜,眼泪因苦味全数都流了出来,滑了一脸。
忽热,一张纸巾在面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