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澜回到客厅时,屋里再没有戴弦玩积木的身影,也没了戴招的影子。
卫生间里,戴葙正踮脚去按抽水马桶的那个按键,水流哗哗啦啦的响起。
戴葙在洗手池那里洗手,正按了一点洗手液在手上,在镜子里的反光里看到了蒋小澜的身影。
戴葙匆匆洗好,走过来沙发边上,看着躺在沙发里拿着一张纸条发愣。
纸条是戴招留下的,上面写着:
我和小弦回我妈那住几天,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蒋小澜把纸条攥成一团扔进纸篓,红着眼眶,看到了戴葙,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微笑来。
蒋小澜看着戴葙,看到她的不安,哑着嗓子问:“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戴葙慢慢挪进沙发里规规矩矩的坐好,小手紧紧抓着衣角,抬头看着蒋小澜,哀求道:“妈妈,你把我送还给外婆吧!”
蒋小澜脸上的微笑一僵,看着戴葙,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好不容易接纳了你,你为什么要走?”
这突然一吼,戴葙习惯了,前段时间还会颤抖一下两下,现在只是淡淡一笑,看着蒋小澜,“妈妈,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我为什么还要留?让你们一次次的侮辱我吗?”
“啪!”
戴葙的脸颊高高的肿起,捂着脸很平淡的看着蒋小澜,她大声问:“我才四岁,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争吵,不喜欢我的出现,为什么要把硬塞进这个家?”
“啪!”
又是一巴掌下来。
戴葙两边的脸颊已经肿了,鲜明的五指印在那个稚嫩的脸上红红的。
戴葙硬是一滴泪都没有流下,倔强的仰头看着气急败坏的蒋小澜,赌气道:“要么把我打死,要么送我回外婆的家!”
她才四岁。她才四岁。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些话的,蒋小澜打了戴葙两巴掌,打完了,也出了气了,瘫坐在软和的沙发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戴葙不理睬,进门轻轻地关上门,靠着门捂嘴哭了起来。
蒋小澜患得患失,易暴易怒,时而心情愉悦,时而烦闷。
和自己生了闷气后,发现自己刚刚的举动实在是伤到了孩子的心。
她走到了戴葙的卧室房门口,轻轻地敲了门,语气放软了几分:“葙葙,妈妈带你去玩好不好?”
敲了好几次,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声。
蒋小澜瞬间炸了,一把推开门,只觉得门背后有什么挡着了,用力一推,人也和冰冷的墙撞到了一起。
“啊呀”一声,戴葙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竟是哭累了就靠着门睡着了。
再给蒋小澜这么一推,全身都撞在了墙上,戴葙揉着撞疼了的额头站起来,又揉了发麻的肩膀,活动了酸麻的脚踝。
两只眼睛冷冽的看着蒋小澜,语气冰冷的吐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戴葙自从来到这个家,不属于她的家以后,得到的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拳打脚踢。
有时候她会在想,在外婆家不好吗?
有哥哥的宠爱不好吗?
有外公和她同一个战线不好吗?
有燕子姐姐一起玩不好吗?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受着这些不知名的责备和怒骂。
他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是动手动脚,就是冷暴力,不给吃饭不给喝水。
这些她都能忍,为什么一提起回外婆家,就要被挨打。
在门后哭累了睡着,也被这样对待,这下子,所有的不好的情绪一股脑儿的涌上来。
“哇”一声,戴葙放声大哭起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低低的抽泣着,“为什么要这样,我想回外婆家,我要外公外婆,我要哥哥,……”
屋里全是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压抑了许久的哭声。
蒋小澜顿时手足无措,这个时候,戴葙的哭声让她瞬间感到烦闷,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孕期,直接暴走出去,用力的拉上门。
“砰”的一声,戴葙再次吓得不轻,她重重的抽噎着,满是泪痕的脸,红红的眼眶直直的看着门,摔的还有些摇晃的门。
戴葙的哭声停止了,她坐在那个小沙发里,仍由眼泪滑落下来,钻进衣襟里去。
蒋小澜在阳台上,准备要给戴招打电话,可正要按下去时,王杳冉的电话来了。
王杳冉自戴葙去了城里后,夜夜难寐,夜夜噩梦,她打电话来第一句话就是:“小澜,葙葙呢?”
蒋小澜烦恼的很,随便糊弄了她几句,“睡午觉了!”
王杳冉“哦”了一声,“那你怎么样了?”
“挺好的,”蒋小澜口是心非,言不由心。
“那就行,”蒋小澜说话敷衍,王杳冉也不真诚的敷衍。
“葙葙醒了,打个电话给我,我想她了!”王杳冉直截了当,没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蒋小澜握着手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推开门走进客厅,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个药瓶,这是之前买来助眠的。
倒了一杯温水,拿着药瓶就往屋里走,坐在床边,努力的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是要强硬的把戴葙带回来,这个家也不至于到了这步田地。
家不像家,天天鸡飞狗跳,喧闹嘈杂。
吵得她闷得慌,胸闷气短的快要窒息,仿佛活不过明天。
蒋小澜端着水杯和药瓶,内心挣扎了很久,权衡利弊对比了一番,把杯子和药瓶放在床头柜上。
拿了手机就给戴招打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戴招握着手机站在老家的院子里,手里揪着旁边的常青树的叶子,一张一张地揪下来,又扬到了地上。
二人沉吟不语了许久,还是戴招先打破了平静,“想清楚了?”
“戴招,能不能把她留下来,就一年,一年的时间要是我们都还接受不了她的存在,再送她离开好不好?”蒋小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乞求什么,只顾着说自己的想法,完全不顾戴招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