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的办事效率很快，顾凯琛离开不久，四个先生就被带入了督军府。　　　　留着一把山羊须，带一副老学究眼镜的宋先生负责教云凰国学。这位宋先生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颇有一些古早私塾先生的风韵。　　　　教算学的苏先生有三十多岁，又瘦又高，板正着一张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四人中最显眼的也就数教英文的白先生，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穿一身笔挺蓝色西装，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人长得清清秀秀，身上有种自带的书生气。　　　　另外还有一位女先生，穿一身浅底绣桃花旗袍，举止优雅，气质如兰，是张叔特意请来教云凰社交礼仪的。　　　　看来顾凯琛身边的佣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明能干之人。才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张叔就能找来这几位先生，果然行事利落。　　　　云凰在张叔的引荐下向四位先生一一行了拜礼，这才转身冲张叔道：“辛苦张叔了。”　　　　张叔是督军府的管家，跟在顾凯琛身边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督军对一个女孩子如此上心。　　　　因此他不敢对云凰低看，躬了躬身道：“姑娘客气了。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和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会尽力为姑娘办好。”　　　　云凰浅浅一笑，再次道了声谢。　　　　一年之内学会所有的东西，对从未上过学的沈曼月来说，显然是一件难事。可是对云凰来说，却是轻松的很。　　　　再怎么说，她也活了这么多世。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顾凯琛就收到了宋先生交上来的云凰的课业。　　　　送课业的时候，那位宋先生捋着一把山羊须，颇为疑惑地对顾凯琛道：“督军，吾教书多年，还未曾见过如此进步神速的姑娘，简直令人称叹。您确定这姑娘从未上过学吗？”　　　　顾凯琛翻着课业本，认真地看了看，眸中云淡风轻，只是淡淡道：“先生辛苦了。”　　　　云凰的学习能力显然超出了顾凯琛的预料。　　　　他嘴角噙笑，从课业本上抬起头看向云凰，目光充满探究的意味，问出了和宋先生同样的问题，“你以前真的没上过学吗？”　　　　云凰远远地站在书案对面，羞涩地笑了笑，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道：“我娘以前上过私塾，识得一些字。没什么事的时候，娘就会在地上画着教我识字，所以算是学了一些。”　　　　顾凯琛盯着她看了半天，好像是要判断出她是不是在说谎。即使是有些基础，没有正式如果学，却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全部掌握，也实属不易。　　　　良久，他才冲云凰招了招手，柔声道：“你过来，靠近一些。”　　　　云凰抬起头看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往前挪了一些。　　　　“靠近些，到我身边来。”　　　　云凰迟疑了一下，又向前挪了挪，走到他的身侧站住。　　　　看她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顾凯琛干脆伸出手强行将云凰又拉近了一些。　　　　他站起身用双臂将她圈住，指着课业本上的字道：“你虽然学的很快，可是有些字的笔画不对，写出来就不好看。”　　　　顾凯琛拿起桌上的钢笔，递给云凰，“拿着，我来教你。”　　　　云凰将笔接了过来握在手里，柔荑般的小手白如凝脂。顾凯琛的大手将她的小手握住，嫩滑的肌肤触摸起来又柔又软。　　　　“中国的文字博大精深，一笔一划都有它独特的意义，不能乱了顺序。”顾凯琛握着云凰的手，用腕力带着云凰一笔一划地写字。他写的字很好看，应该也是经常练的，字体是正宗的小楷，行笔苍劲有力，笔触间透着雄浑大气，正如其人。　　　　“懂了吗？”顾凯琛低头去看云凰，两人现在的距离极近，他弯着上身，这一低头，目光正好落在云凰那粉嫩的脸颊上。那张脸如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亲近。　　　　小巧粉嫩的耳垂，线条流畅的下颚，白腻修长的脖颈，水滴领口露出的一片白嫩肌肤，无一不充满着让人难以抵抗地诱惑。　　　　女孩儿低垂着双眸，纤长的睫毛微微卷翘，认真听讲的模样着实让人着迷。　　　　顾凯琛一时竟有些恍惚。　　　　“懂了。”云凰跟随着他手上的力道下笔，乖巧地点了点头，似乎根本没在意到头顶上那束灼热目光。　　　　腰间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按住往前送，云凰猛然贴进顾凯琛的怀里，目光中带着受惊后的恐慌，对上了顾凯琛那双深邃的眼眸。　　　　“我有些等不急了。”顾凯琛揽着云凰盈盈一握的腰肢，目光滚烫，“反正无论这场赌约结果如何，你都要成为我的女人，不如就现在给我。”　　　　云凰用手推了推他，脸上更红了一些，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督军，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她这一低头的娇羞，更加刺激到顾凯琛的野性，他猛然低头噙住云凰柔嫩的唇瓣，贪婪地吮吸。　　　　云凰被抵在书桌上退无可退，紧闭牙关轻嘤出声，撤着身子往后躲避，他却继续向前探索，妄图去一尝那柔唇后面的香舌。　　　　滚烫的唇划过那嫩滑的脸颊，一丝涩咸落入味蕾。　　　　顾凯琛喘着粗气停下动作，缓缓收回身子，垂目盯向美人紧闭的双眸。当目光触及到那睫毛上闪动的盈盈泪光时，那泪光如一滴融化的冰凉雪水，滴在他的心尖，将他那难以抑制的燥火浇熄，理智又重新占了上风。　　　　他松开揽在云凰腰间的手，揉了揉眉心，口气懊恼，“抱歉，我……不该食言。”　　　　云凰双肩颤栗，被□□过的唇瓣透着鲜红血色，她低低抽泣出声，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顾凯琛向后撤了撤，拉开与云凰的距离，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拭掉云凰脸上的泪，有些粗糙的手指落在唇瓣上，轻轻摩挲着，柔声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强迫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慢慢收回了手，“你回去睡吧，明天我让吴妈找个裁缝回来给你做几身新衣服，这件就不要再穿了。”　　　　合着罪魁祸首是这件衣服？　　　　其实那些字，云凰是故意写错的，如果写的太好，那就太过可疑。可是没想到，一个小伎俩，竟起了另外的作用。　　　　回到房中，两个小丫头已经将洗澡水备好，云凰脱了衣服舒舒服服地躺进浴桶泡澡。　　　　凤吟懒懒出声，“怎么这次换了性子，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一举将他拿下。”　　　　云凰闭眼靠在浴桶边缘，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越不会被珍惜。对顾凯琛这样的男人，欲擒故纵，才是上策。”　　　　凤吟不以为然，“那要是他没那个耐心等你呢？你可别忘了，外面多的是女人想往他怀里钻呢。你可别因小失大。”　　　　云凰哼笑一声，信心十足道：“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第二天，云凰起了个大早，去前厅用早饭的时候却没像往常一样见到顾凯琛，她有些疑惑地问吴妈：“督军还没起吗？”　　　　吴妈一边给她盛饭，一边面无表情地道：“督军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每天都在这儿等姑娘您过来一起用饭。”将饭碗搁在云凰面前，吴妈继续道：“一大早，韩副官就过来将督军接走了。姑娘要是想见督军，还要劳烦您起的早些。”　　　　这是故意在躲我吗？云凰暗暗想。　　　　云凰抬头朝吴妈一笑，装傻没听懂她的埋怨，语气轻快地问道：“吴妈，您跟在督军身边多久了？感觉督军跟您挺亲的呢。”　　　　听她这样一说，吴妈嘴角不经意地扯动了一下，露出颇为得意的表情，“那是。想当年，我认识督军的时候，督军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一说到往事，吴妈不禁挺直了腰板，“那时督军瘦瘦小小的，被一群毛孩子欺负，要不是我正好经过将他们赶走，督军还指不定会被打成什么样子。”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督军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也就是我，碰见的时候给他点儿吃的。可是那个时候，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不然的话，谁会舍得让孩子拿命去打仗换粮。好在督军争气，也讲情分。这不，现在当了大官，也没忘了我这个故人。”　　　　云凰装作惊讶的样子，配合她道：“哦，原来吴妈您是督军的救命恩人啊！怪不得呢，我就觉得督军对您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吴妈的眼角几乎要笑出花来，“救命恩人不敢说，可我一直都把督军当半个儿子呢。”　　　　她说这话，也是想在云凰面前树立一下威信，让云凰知道，她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使唤的。　　　　这时张叔走了进来，听了她的话咳了两声，沉声道：“吴妈，怎么连你也不懂规矩了。”　　　　吴妈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越距，即使自己心里是那样想的，也不该说出来，毕竟督军现在不在是当初的那个落魄小子。她神色闪躲着，咕哝着解释道：“这不是姑娘问话呢，我才多说了两句。”　　　　“督军昨天交代的事你都办好了吗？”张叔问道。　　　　“我这正要去呢。”吴妈拉起围裙擦了擦手，连忙抬脚往外走。　　　　看着吴妈离开的背影，张叔皱了皱眉，不满地摇了摇头：这老婆子，什么时候才知道收敛。　　　　“姑娘，白先生已经在书房等着了，您要是用好了饭，就早些过去。”转过身，张叔已经恢复了和善的笑容。　　　　云凰点了点头，答道：“好。我马上过去。”她又突然问道：“对了，张叔也是跟了督军很久了吧。”　　　　张叔一笑道：“是。督军念旧情，所以留在府里的，都是早年就跟着督军的人。姑娘要是还有什么想知道了，问我就是了，别听吴妈她们瞎说。妇道人家，总是喜欢添油加醋的。”　　　　云凰弯起眼睛一笑道：“好。谢谢张叔。”　　　　顾凯琛手肘支在桌面上，两根拇指按在眉心处轻轻揉着。　　　　昨晚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会突然失了心智。他相信自己有足够强大的定力，这么多年，多少女人明里暗里投怀送抱，他何时意乱情迷过？　　　　沈曼月的确足够漂亮，可漂亮的女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以往，面对女人的时候，都是他来掌握主动权，欲拒欲迎，全凭自己的心情。可是面对沈曼月，他却全乱了。　　　　当初留下她，也不过是不想让人轻易猜测到他的喜好。　　　　初来乍到，他虽然身居高位，但在没有分清这些地头蛇是善是恶之前，不能轻易得罪。　　　　他们喜欢送，就让他们送好了，他统统全盘接受。只有这样，他才能快速判断出这些人都想从他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从而好将这些人握在手心里。　　　　可是昨天，他竟然失控了。　　　　他坐在这里，脑子里却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出那个女孩儿的音容笑貌。　　　　她光着小脚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的样子，她捧着一颗苹果抬头朝他天真的笑的样子，她倔强地看着他说要第三个选择的样子，她贴在他胸前认真学字的样子，每一帧每一画，都清晰刻骨。　　　　她就像是拥有一种魔力，能够轻易地将她自己刻进别人的骨血里，哪怕你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钢筋铁骨。　　　　顾凯琛有些懊恼，她万一是别人故意设计放在自己身边的人，自己这样一步一步被牵制，岂不是更加危险。　　　　门外响起了一声“报告”，顾凯琛坐直了身子，整理好情绪，沉声道：“进来。”　　　　韩副官推门而入，走到办公桌前立定，将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督军，这份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　　　　顾凯琛拿起文件看了看，提笔签上了名字，又递了回去。　　　　韩副官接了文件，立定敬礼，转身准备出去，却又被顾凯琛喊住：“韩副官。”　　　　“是。”韩副官转身回来，立定听从进一步的指示。　　　　“去帮我查个人。”顾凯琛抬眼看着他，目光坚定，“她叫沈曼月，父亲叫沈四。去帮我查查她的背景和资料，越详细越好，包括她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