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已经有了凉意，一场雨，就足以将那些残存的暑热击退的溃不成军。　　　　云凰缓缓睁开眼，脑袋有些晕沉沉的。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些形状怪异的黑影，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她的手被绳子吊着，背后是冰冷的铁柱。　　　　有雨水顺着破旧的房顶漏进来，一滴一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往下滑。冰凉的触感让她很渐渐恢复了清醒。　　　　视线所能及的地方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说话声。唯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断断续续敲响，像是在敲击着一曲送葬乐，听得人毛骨悚然。　　　　昨晚邱煜从背后用一块儿手帕捂住她的口鼻，云凰很快便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地。　　　　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发霉的味道，其中还混合着淡淡海风的咸腥味。云凰判断着，这应该是离码头很近的一个货仓。　　　　邱家的生意做得很大，经常有货物送往国外，他们有着自己的码头和货运船队，这个地方应该是其中之一。　　　　云凰试着挣脱手上的绳子，却被绳子勒的更紧了，脚腕上也被缠了几圈粗麻绳，只要一动，麻绳上的倒刺就会割得皮肤生疼。　　　　“呦，醒了？”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邱煜。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一盏外表已经发黑的灯泡悬在他的头顶，灯光打下来，被他及眉的刘海挡下，堪堪将他的一张脸藏在阴影里，只隐约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像一个地狱归来的恶魔。　　　　“月儿，你怕吗？”邱煜用方巾抵在鼻尖，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凰，“这个地方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很快，你就会喜欢上这里的。”　　　　云凰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弯出一抹嘲讽地笑，“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快活快活而已。”邱煜朝云凰走近，捏住了她的下巴，“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好不好？”　　　　云凰被他钳制住，只能俯视他，平静道：“什么游戏？”　　　　邱煜的手从她的下巴上拿开，拂过她的脸颊，“我们来赌一赌，一个人尽可夫的你，顾凯琛还会不会要。”　　　　他目光盯在云凰的脸上，企图从那上面看到一丝惊恐，好满足他报复的快意。　　　　等了许久，却一句求饶的话也没等到，邱煜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松开手，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朝身后招了招。　　　　五六个光着上身的男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们四肢发达健硕，一双眼睛直直地在云凰身上停留着，齐齐咽了咽口水。　　　　“这几个人是我特意为你选的，月儿，你还满意吗？”邱煜笑的下流。　　　　云凰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彪形大汉，扯了扯嘴角，“很满意！”她眸色冰冷，“多谢邱少爷这么厚待我。”　　　　邱煜见她没有任何惧怕，哼笑一声，道：“果然是个贱人！待会儿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他扭头冲身后的几个人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好好伺候沈小姐！”　　　　几个男人犹豫着互相看了一眼，最终齐齐朝云凰走近过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云凰冷眼看着那几人，镇定自若地开口发问。　　　　一个女子面对这样的境地，不慌不乱还能有这么强大的气势，几个男人不禁脚步一顿，纷纷回头看向邱煜。　　　　云凰继续道：“我是督军的未婚妻，前几天的报纸刚刚刊登过我们订婚的消息。碰我之前，你们最好想清楚后果。”　　　　听她这样说，几个汉子瞬时立在了原地，脸上都带了些惧意，不敢再往前走。　　　　“别听她胡说！”邱煜怒道：“你们不想在洛城混了是不是？磨蹭什么！还不快上！”　　　　几人在心里掂量着，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毕竟，督军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能惹的起的。可是，在这乱世中，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也是全家人的生活来源。　　　　云凰抓住他们犹豫的瞬间，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是觉得钱比命重要，可以尽管来试试！”　　　　邱煜看情况不对，立即抬脚在其中一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几句话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那个被他踢中的人趔趄了几步，却只能垂着头不吭声，谁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邱少爷，”云凰看着邱煜，斜了斜唇角，“你有一个有钱有势的爹可以为你摆平所有的事，他们可什么都没有。他们要是丢了命，一家老小可就都难活成。你又何必为难他们。”　　　　“不如，你自己来？”　　　　邱煜紧攥着双手，骨节发白。　　　　“你以为我不敢吗？”他怒目瞪着云凰，像一头即将被激怒的狮子。　　　　云凰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是不敢，恐怕是不能吧？”　　　　邱煜想到那天在苏公馆被羞辱的事，怒意被激发到了极致，他几个健步走到云凰面前，抬手狠狠地扇在云凰脸上，咬牙道：“你找死！”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卷着雨水拍打在车窗上，乒乒乓乓地让人心焦。　　　　顾凯琛看着被韩副官提出来的沈四，目光比这雨水还要冰冷。　　　　沈四被韩副官一把丢在车头前的地上，一头栽进了水坑里。他的身上早已被雨水完全浇透，挣扎着从水坑里抬起头，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浑身都在颤抖着。　　　　韩副官走到车门旁，弯下腰跟顾凯琛说话，“督军，都问清楚了，是邱煜把沈小姐带走了。”　　　　“带到哪儿了？”顾凯琛面色阴沉，目光中透着森寒的杀意。　　　　“沈四消消跟着过去，说是在邱家码头的一个货仓那里。”韩副官回道。　　　　顾凯琛将目光转向车前跪在地上的人，眯了眯眼，“让他带路！”　　　　云凰白皙的脸上印出几道红印，嘴角渗出血来。她眼底满是嘲讽，紧盯着邱煜那双赤红的眼睛，继续激怒他道：“邱少爷不能行人事，所以就只能靠打女人来出气吗？”　　　　她说的话，一字一句仿佛都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将邱煜彻底剥了个干净。　　　　邱煜一双手捏上云凰的脖子，身后的人虽然没发出任何声响，但他却仿佛听到了所有人在心里的讥笑声音。　　　　他们无声的笑着，表面的恭顺下都藏着一颗看笑话的心，很快，他们会将这件事传遍整个洛城，让他成为全洛城的笑柄。　　　　实际上，从那天在苏公馆受辱以后，他便已经是全洛城的笑柄了。　　　　邱煜掐着云凰脖子的手开始发了狠，怒吼道：“我让你说！我让你嚣张！就算是杀你，我也要把你扒光仍在大街上。我要让全洛城的人都来羞辱你！我要让顾凯琛也成为全城的笑柄！”　　　　云凰被掐的透不过气来，她仰头看着头顶上的那一点光，只觉得那光圈好像在不断地扩大，并越来越淡，很快便会被黑暗吞噬掉。　　　　“咣当”一声巨响，货仓笨重的铁门轰然倒地。顾凯琛裹挟着狂风踏步进来，身上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有雨珠顺着他的肩膀往下低落。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静止，静的令人窒息。　　　　那几个汉子怔怔地看着来人，身上莫名地打起颤来，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　　　　还没时间做出发应，邱煜已经被一股大力仍丢了出去。他的后背撞击在破旧的木箱上，然后跌坐在了地。　　　　猝不及防涌入的空气，召唤回行将涣散的意识。云凰深吸了一口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顾凯琛自始至终没有看邱煜一眼，他只是紧紧盯着云凰，看着她在那里难受，却不敢去轻易碰她，他怕他一碰，她就会更痛。　　　　眼前的情景仿佛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不管不顾地剜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被粗绳勒出红痕的手腕，她垂下的苍白小脸，她脸上那肿起的红印，还有细白脚腕处透出的血痕，无一不在残忍地告诉他：他没能保护好他的小丫头。　　　　顾凯琛鼓足了勇气走进云凰，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将跌落的她抱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声音嘶哑，“丫头，我来晚了。”　　　　云凰靠在他的肩膀上，停不住的咳着，身上剧烈地颤抖。　　　　他一把揪下身上的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进去，心疼地擦拭掉她嘴角的血迹，又将她横抱起来贴进怀里，迈步往外走。　　　　云凰贴在他的胸口，止了咳声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他，竟惊讶地发现，顾凯琛已经红了眼眶。　　　　她抬起手去摩挲他的眼角，艰难出声，“督军，我没有怕他。就算是让他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他利用我来毁了督军的名声。”　　　　顾凯琛低头看住她。　　　　她在他的怀里又轻又柔，就像是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哪怕是一点震动，都有可能将她击碎。　　　　可是她却妄图用她这个小小的身躯来守住他那不值一文的名声。　　　　顾凯琛不知是该笑她太傻，还是该心疼她的真，最终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回家。”　　　　一直站着不敢动的韩副官直到这时才敢迎上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邱煜，问道：“督军，怎么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