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不是很痛啊?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马车怎么会摔了呢?小姐,你哪里痛啊?”翠儿连忙问道。
心痛。
她赌上了一切,只想换来他的怜惜,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可惜真的是什么也没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天夜里她故意表白,除了真情流露,也确实是算计了人心。她总觉得,石恒山待她与旁人不同,况且像他那样负责任且沉稳的人,在知道她的心意后多少会权衡一下利弊,就算是不喜欢她不娶她也没关系,可总不会放任家里安排她嫁给姚安这样的人。她总以为就算没有爱,她在石恒山那里也是和别人有一点不同的。
可是她和姚安再次定亲已经有半个月了,石恒山还是没有任何举动。难道她对他的喜欢,真的没有一点回应和价值吗?可是当年相处的点滴,他为自己谋划的那么多事儿,又算什么呢?
回想起过往,李淑蕴默默落了一会儿泪,强忍着伤心拍了拍翠儿的手道:“我没事儿。”
主仆二人都无心逛街,只随意进了一家衣裳铺子,李淑蕴神情萎靡,将小荷包放在柜台上,满不在乎道:“我只有这些钱,掌柜的您看能拿什么布就随便拿一点。”说罢便不再看老板,直接坐在旁边的小桌子前发呆。
老板摸了摸荷包大小,转身去了库房。屋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李淑蕴慢慢陷入了回忆。
那一年石恒山接她入国公府,教过她如何读书写字,也教过她为人处世。虽说是严厉凶狠了一些,可如今李淑蕴回过头看,都知道他那是为她好的。可是他既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又不在乎她的心意,到底是为何那么对自己呢?一想起他曾经那一句“我家的姑娘”,李淑蕴又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来。她正哭着伤心,眼下却突然多了一方手帕。
“好了,别哭了。钱没带够不要紧的,我给你买。”
李淑蕴愣愣地顺着帕子抬头看了上去,一眼就落入了石恒山关切的眼眸之中,当下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百感交集,一行清泪又落了下来。
石恒山心里头诧异,连忙询问道:“是不是方才摔疼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李淑蕴摇了摇头。
石恒山把帕子放在她跟前,估摸她是为摔跤丢人气哭的,于是便安慰道:“我今日办公巡防,相城北街上积雪未消,一上午眼看着摔了四五家的马车,掉出来的姑娘不止你一个的,大家不会记很久的。我已经吩咐他们赶快去消雪了,别哭了,一会儿我亲自送你们回去,肯定安全。”
他甚少和她说这么长的话,又难得耐心温和,柔声细语的安慰人。听的李淑蕴心头一软,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他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吧?
石恒山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哄道:“这地方衣裳布料不好,我带你去天衣楼买。”
就在李淑蕴要下意识点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赌气偏头道:“不去。”
“怎么了?”
“我没有钱。”
瞧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石恒山不由得带了一些笑意道:“那我出钱,就当我办事不利,害你摔跤赔偿的如何?”
李淑蕴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去:“小公爷这又是何必,过了年我就要嫁给姚公子了。您这是提前关照侄媳妇吗?”
她故意说“侄媳妇”和他呕气,想看石恒山的反应,不料他却一展衣袍坐了下来,像是触发了话匣子般一本正经道:“我正要找你说此事呢。姚安确实是个混账小子,不怎么上进。可到底是我们眼皮子下长大的孩子,心地是善良的。你……”
“竟然连你也来劝我?”李淑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旁人劝我也就算了,你…你怎么也…!”
看着小姑娘急了,石恒山却神情坦然地摆摆手道:“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想嫁他,也已经给你想好了退路。”
“什么退路?”
“你觉得你表哥范平瑞如何?”
听着石恒山这么一问,李淑蕴就了然了,原来他说的退路就是把姚安换成范平瑞。
“范平瑞与你年岁相仿,你们是表兄妹,他自个儿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若是他们家肯说你们俩有娃娃亲在先,只是因为你母亲去世了才没有再提。如今老太太心疼外孙女,想让孙儿娶回来养在自己身边照顾……”石恒山一面说一面看着李淑蕴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逐渐没有一点血色,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和她心意。于是立马停下来问道:“怎么?你不满意?”
“小公爷如此用心替我谋划,小女子十分满意。”
石恒山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眼。
“只是。”李淑蕴抿抿嘴道:“平瑞表哥心悦我舅母的外甥女儿周月芹,他们才是定了娃娃亲的。”
“有这回事?”石恒山疑惑了,他派去打听的人怎么没有说这件事?
李淑蕴眨巴眨巴眼睛,无奈一笑道:“没有,我诓您的。周月芹今年才八岁。”
“什么意思?”石恒山有些迷糊了。
“小公爷您乱点鸳鸯谱,想叫我嫁给表哥,可也不想想表哥愿不愿意娶我?有没有心上人?我又愿不愿意嫁?心上人是谁?”李淑蕴看着老板抱了几匹素色的布出来,立马起身让翠儿接过布料,主仆两人扭头就往外走去。
她走到门口时突然驻足回头道:“哥哥,既然您不要我,那晚的话就当淑蕴没有说过吧,我会踏踏实实嫁给姚公子的。他好也罢,歹也罢,我都认了。这辈子您于我有恩,若不是您,我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也不可知。此生恩情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她顿了顿,苦涩一笑道:“也罢,来世您未必想见到我。小公爷,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石恒山当下心中一惊,猛地想起来上一世临终时的情景。
那时他意识已经模糊,李淑蕴抱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在他刚刚咽气的那一刻,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罢了,若有来世想必您不会再娶我了,可真残忍啊。”
这轮回的命运,如此相似的话语,难道他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若不娶她是正确的,那他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石恒山疑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淑蕴!”
可惜屋外街道上空无一人,她早已走远,唯剩下这白茫茫一片的街道。
石恒山哑然,逐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