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夫妻俩都尚年轻,有些无措,但到底是胎儿已经成型、有了心跳,自己的骨肉,自然舍不得打掉,想着,家里也有钱,大不了就养着。
这世界上好医生这么多、心脏病也不是什么绝症,钱砸下去,总有办法。
陆城生下来没多久,开始了漫长求医之路。
孩子才小小一团,已经进过数次手术室。
陆文远和白若琪越发心疼这孩子,但也渐渐起了斗志。
陆城注定要一辈子用钱养着,必须得给他最好的条件,保证他这辈子、哪怕不够健康,也能受到最好的治疗。
到他五六岁时,国内实业大风潮来临。
陆文远找准时机,将陆家事业版图一举扩大。
从此,夫妻俩就开始脚不沾地地忙碌起来。
怕照顾不到陆城,给家里配齐了保姆、厨师、家庭医生、司机等等,照顾小朋友起居。
但这也弥补不了亲情缺失。
白若琪静静地看着陆城。
母子俩一对眼睛,都是精致又深邃,乍然望去,几乎如出一辙。
儿子越大就越叛逆,做母亲的自然明白,这是在怨他们。
可是,能怎么办呢?
白若琪拍了拍陆文远,示意他平静一点,这才说道:“阿城,午饭吃了吗?
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
陆城嗤笑一声,“不饿。”
懒得再废话什么,他快步上楼。
房门“砰”一声,被重重甩上,丝毫不留情面。
陆文远在外是人人尊称的“陆总”,在儿子这儿受这种冷脸,自然压不住脾气。
他指着二楼,遥遥地大吼道:“陆城!你在给谁甩脸色?
!如果爸妈不努力工作,你的手术费、学费、你鬼混挥霍掉的钱从哪里来?
别不知好歹,以为全天下都欠你的!要不是你爹妈我们,你以为你有现在这种好日子过呢?
”
一字一句。
清晰入耳。
脆弱门板挡不住这声音,穿透力几乎要将人身体扎破、扎个透心凉。
陆城躺在床上,随手一挥。
“嘭!”
台灯被甩到地上,剧烈撞击下,琉璃“哗啦啦”碎开。
碎了一地。
元旦小长假过完,学生们的亢奋状态渐渐消散。
但八卦和流言不可能收得这么快。
林岁岁一踏进校门,就听到旁边几个女生的小声议论。
“是她吗?”
“就是她就是她。
这么看,没苏如雪漂亮啊!差远了”
“陆城怎么看上的啊,还是个聋子。”
“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招收残疾人?”
“谁知道呢,家里有钱吧。”
“啧好可怜”
“嘘她听到了。”
“这么远,她听不到的”
这种感觉,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有种被扒干净衣服、当众处刑的感觉。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听不见了。
和没有转学之前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是议论也好、注目眼光也好,这些少年人,总归带着七分好奇、三分不屑,为了昭示善良本质,再带上些毫不走心的怜悯之意,组装起来,像杯古怪饮料,难以入口。
林岁岁紧紧咬住嘴唇,将头压得更低。
不自觉加快脚步,想从旁边赶紧穿过。
倏忽间。
身后有一股大力压到她肩上。
姜婷不知道从哪里跑上来,一把搂住她,对着那几个女生怒目而视。
“操!你们说你妈呢?”
她毫不客气地爆了句粗口。
林岁岁惊掉了下巴,赶紧将姜婷拉住,“姜饼”
那几个女生被她这么一吼,也吓懵了几秒。
“你、你你你是谁啊?
怎么还骂人呢?”
姜婷冷笑,“我是你爹。
怪我没把你们教好,叫你们大过年的,背后说人坏话,一点家教都没有,都是我的错。
子不教、父之过。”
女生们正欲还嘴,对上林岁岁沉静眼眸,霎时失声。
林岁岁说:“我不可怜。
你们才可怜。”
“”
回到教室。
姜婷还在抱怨,“宝贝,你也太软绵绵了!你那是什么话呀,就该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林岁岁第一次被人这样维护,心里暖得要命,脸上挂了傻笑,怎么都停不下来。
任凭她絮絮叨叨地说,也不还嘴。
姜婷也算是看透她这种泥人脾气,停下唠叨,长长叹了口气,紧紧握住她手,责怪:“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呀!哎呀你这人可真是”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林岁岁的鬓角,眼圈也有点泛红。
真诚的女孩总是很容易共情。
仿佛握住手那一刻,就能体会到林岁岁的悲伤与无力。
姜婷眼里满是氤氲弥漫,重重地道:“我们又不会看不起你。”
林岁岁摇头,“没有,我没有那么想。”
“也不会可怜你的!你那么可爱,那么乖,大家都喜欢你,羡慕还来不及呢对了,你还有城哥这么好的哥哥说起来,城哥呢?
迟到了?”
林岁岁没说话。
身旁空位空了一整天。
放学后,她从微信朋友圈得知了一个消息。
陆城和学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