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周济怀说的那样,李幼荣晚上果然收到了叫他去复试的电话。
那个时候,李幼荣正在吃晚饭。他看着对桌的父母爷爷,小声的答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
抿了口小酒的李父看了儿子一眼,问:“今天干嘛去了?”
李幼荣端着碗,小心的回答:“出去玩了。”
怕两个人闹起来,李母伸手给父子俩一人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先行一步自己数他道:“最近燕京太阳大,你还到处跑,中暑了怎么办?呆在家里不好吗?”
果然李父听到这话哼了一声,“你当是养闺女?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家里绣花吗?”
李母“哦哟”了一声,“我也是关心儿子嘛,你朝我吼什么啦?”
李父噎了一下,想了想实在闷不出什么话,他臭着脸低下头,“吃饭。”
“吃饭就吃饭。”李母一脸不服的翻了个白眼,转头却偷着朝儿子笑了一下。
李幼荣抿了抿嘴,十分愉悦的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吃过晚饭,李幼荣陪爷爷看了会儿电视就回楼上去了。他翻出柜子里的化戏妆的工具,拿了就往梳妆柜前坐。
十多年没碰过这玩意儿,李幼荣一开始手还有些抖,直到试了几遍,他才稳住力道,开始上彩。李幼荣学戏二十年,登台六年,唱得最好的就是那《游园》。今次他扮戏,选的也是那杜丽娘。眼瞧着镜子里的妆慢慢成型,李幼荣手上心里愈发的有感觉,后来在不自觉中,他开口咿咿呀呀的吊起了嗓子。
也是房间隔音效果好,不然真的会吵到别人。
后来在吊眼睛的时候,兴致高昂的李幼荣索性来了一段: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得圆。”
唱完这段,李幼荣拿下举上头摆弄发饰的手,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凭的升起一股悲凉。
他忍不住又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溅!”
“柳郎呀……”这么唤了一声,李幼荣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满了眼眶。
突然,李幼荣房间的窗户边突然响起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荣子?”
听到这声呼唤,李幼荣如梦初醒,只是他转头之际,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看到这幕的陈家河“卧槽”了一声,他想着刚才自己听到的,连忙道:“我可不是你的柳郎哈。”
已经回过身的李幼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起身扯了几张抽纸轻轻拭干了脸上的泪,然后问:“大晚上的,干嘛呢?”
陈家河估计没想多呆,他跨坐在窗户上,动也不动,“那什么,出去玩吗?有妹子的。”
“夜店?”
“酒吧。”
“有什么区别?”
李幼荣翻了个白眼,回身坐到梳妆台前拆自己头上的发饰。
陈家河一看,这有得等了。他看了看楼下,权衡再三,还是翻了进来。随意在床上坐下,他道:“你快点啊,时间可不等人。”
“你当心把我床弄脏了。”李幼荣把发片放到桌上的时候故意拍了一下,因为眼睛被拉成丹凤眼的形状,所以他现在看起来别说多有气场了。只见他斜睨着道:“要我快些,你倒是起来帮忙呐。”
得。对于这位大爷也没别的话说,陈家河叹了口气,认命的爬起来站在李幼荣身后熟练的给他拆发片。
“对了,之前那事,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我只是觉得跑出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李幼荣一边卸妆一边回答:“还不如我就在家里跟他们磨,看谁奈何得了谁。”
“有志气。”根本不敢跟自家老头杠上的陈家河忍不住给自家竹马竖了一个大拇指。
把妆卸完,李幼荣再换了身衣裳,关好门后就跟着陈家河从窗户爬了出去。在出大院门的时候,两人照例被门口执勤的小哥用眼神调戏了一番,好在这事儿也已经习惯,陈家河甚至跑上去给人小哥塞了包烟。
陈家河的车可比李幼荣的骚包多了,当他开着这辆红色的敞篷车停在酒吧吧门口时,不知引起了多少妹子的尖叫。
把钥匙丢给泊车小弟,陈家河咧着嘴问李幼荣的意见,“怎么样,这里还行吧?”
李幼荣翻了个白眼,“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哪有,人家证件很齐的。”陈家河边说边领着李幼荣往里带,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路上来了两个妹子,估计是事先约好,陈家河也没拒绝。他揽过一个,指着另外一个对李幼荣说:“她叫官菲。”
画着淡妆穿着蓝色小裙子的妹子朝李幼荣笑了一下,“老板好。”
李幼荣看着这姑娘似乎还不到20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家河……”
“诶——”陈家河就知道他会这样,连忙伸手打住,“你先别拒绝,这妹子是让你带在身边给你挡酒的。”
“我一个男人用她挡什么酒?”
“不帮你挡酒,你嗓子不要啦?”
官菲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十分害怕自己被赶出去,她连忙道:“李少,我很能喝的。”说完,看见李幼荣望过来,她便立马拿过身边走过酒保托盘里的杯子,痛快的将酒一口闷了。
估计是喝得有些快,她喉咙一刺,被呛了一下。但她不敢咳,只是捂着胸口眨巴着大眼睛说:“你看,我真的很能喝的。”
李幼荣这时也明白过来了。他看着官菲问:“多大了?”
“18。”
心里算有了底,李幼荣低下头往前迈开步子,“过来吧。”
旁边的陈家河笑了一下,他对着酒保说了句“刚才那酒算我账上”,便赶忙跟了上去。
今天似乎是陈家河做东,请的人貌似都很熟——这一点是李幼荣看到陈家河进门后没几个人站起来发现的。对着这些朋友,陈家河献宝似的给他们介绍李幼荣,“李幼荣,我发小。”
李幼荣听见有人“哦”了一声。
“姓李?是西苑的那位?”
陈家河一脸自豪的点了点头。
再稍微介绍了一下在座的人,陈家河也没再说什么,身份就是最好的招牌,相信李幼荣能够应付的陈家河转身就跟妹子唱歌去了。李幼荣看着他点的那首《纤夫的爱》,只觉得不忍直视。
官菲病者腿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她看着桌上摆放得漂漂亮亮的果盘,小声的问李幼荣,“老板,你要吃水果吗?”
李幼荣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
“那你要喝饮料吗?”
“不用了。”
官菲动了动嘴唇,还准备说什么,但当她抬头看到有人端着酒杯过来,便立马知趣的站起来挪了个地儿。
来的这个人叫张晟,是国内某家传媒企业的大公子。他一坐下便道:“以往好像很少见到李少。”
“我确实不怎么来这种地方。”李幼荣笑了一下,“你要是觉得我脸生,下次我请你吃饭好了?”
“行呀。”张晟挑了挑眉,“李少你很有腔调嘛。”
李幼荣往沙发靠背上仰了一下,翘起脚问:“上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