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亦一声不吭将怂之一字贯彻到底。
黎予等了片刻,没得到回答,他垂下眼皮修长的手指虚虚捏着吸管慢腾腾地搅动着杯子里的豆浆。
声音嗡里嗡气似着鼻音,“她现在……过得好吗?”
方亦亦对情绪敏感,不由抬起头看她对面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从这边角度看,只能看到长长的,蒲扇开的睫毛挺直的鼻子和抿紧的下颌线。
方亦亦握紧了佛珠,觉得很不是滋味虽然学姐的死和黎予有关系但那种情况下也不是不能理解现在她心心念念的姐姐就是她面前,她却不知道,姐姐也不准备和她相认,方亦亦有些于心不忍她能察觉出来,黎予很难过难过得快哭了。
“你说句话。”黎予扯了扯嘴角笑得牵强“我又没欺负你不要表现得和我要打你一样。”
“没没有。”方亦亦局促不安,赶紧扒拉口意面。
“快吃吧,”黎予吸了吸鼻子,腰板挺得笔直,撇开头,不拿正脸看方亦亦,“吃完送你回学校。”
方亦亦注意到,黎予眼尾有些发红,她抿了抿唇,重新握了下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方亦亦囫囵吞咽,吃得很快,她心不在焉,嘴里的面条感觉没有第一口那么香了,恍惚地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大概都不吃番茄口味的意大利面了。
回去的路上,可能是为了缓解情绪,黎予放了首聒噪的迪厅音乐,边开车边跟着音乐抖来抖去,像个重度帕金森患者,方亦亦欣赏不来,怀里搂着个车抱枕,两眼放空地目视前方,安静如鸡。
黎予有筝灵女子大学的通行证,直接把车开了进去,停在方亦亦寝室楼下。
方亦亦顿时受宠若惊。
“谢谢你送我回来。”方亦亦软声软语地道谢。
“客气什么,太见外了,”黎听一惊恢复好了,状态特别朝气蓬勃,她把车窗放下一半,拿出一副墨镜给自己带上,长发飘飘配豪车,像个包养嫩学生的阔富婆,语气爽朗,“赶紧回寝室吧,不要乱跑,一晚没回去我姐该等急了。”
方亦亦笑容僵硬在脸上。
黎予又道:“改天我让秘书给你送点鹿茸丸,你这小身板肯定很辛苦吧,一看你就体虚,不要仗着年纪轻就不锻炼啊。”
方亦亦面红耳赤,瞪圆了眼睛道:“我身体很好!”
黎予眨眨眼,缓缓绽出个笑来,特别灿烂。
方亦亦一呆,就看到黎予冲她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就这么说定了,回头见”
话落,一脚油门长扬而去,留下方亦亦啃着尾气干瞪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说出那句话,相当于变相承认了黎听的存在,也侧面给黎予之前提出的问题,回答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方亦亦被套路得没有脾气,长叹一声认了命。
她默默做好躺平挨打的准备,同时祈祷学姐不要太生气。
今天没课,方亦亦也没带课本,去不了自习室,想来想去,还是得回到寝室,直面惨淡的人生,然后她的二十个铜钹到了。
太沉,自己抬不动,舍管阿姨通融了一下,允许快递小哥帮忙一起抬上去。
方亦亦走在前面,去开门,在打开寝室门的瞬间,当场傻眼。
一宿没在,寝室好像台风过境,东西乱七八糟扬了一屋子。
枕头跑到窗台上,台灯跑到被单上,椅子直接上了桌子,反正哪哪都不是,反观她那台新买来的笔记本电脑,端端正正放在地板正中央,和沙袋亲亲密密挨在一起,屏幕还亮着,在播放节目,方亦亦大体扫了一眼,发现正是之前看过那部村老尸。
方亦亦下意识地把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快递小哥跟在她后面,没看到屋里的情况,不明所以,“怎么了?”
方亦亦道:“房门口的,里面太乱了,我自己来就好,谢谢啊,辛苦你了。”
快递小哥挠挠头,喃喃道:“原来网上的传言是真的?女寝真的很乱?”
方亦亦:“?”
待快递小哥走远了,方亦亦打开快递拿出两扇新的铜钹,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视线在寝室内慢慢扫过,什么也没有,余光中,电脑屏幕还在播放影片,她无意识地看过去,正好是主人公的鬼突然出现的画面,镜头给了她一个特写,惊动恐怖的脸好像要从屏幕跑出来一样。
与其同时,一滴冰凉的液体从头顶落下,滴在她肩膀上。
方亦亦猛地抬头去看,一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骷髅面朝下挂在天花板上,空洞洞的眼珠对着正下方的电脑屏幕,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骷髅身上水汽很重,不断有透明的水珠顺着一片狼藉的肋骨滴落下来,砸在地上。
方亦亦面色发黑,仿佛看到自己腰酸腿疼,还是辛辛苦苦擦地的画面。
“你下来!”方亦亦怒目而视,她面对死物比面对活人会自在很多。
骷髅好像才发现方亦亦的存在,转动头颅,颈骨发出咔咔的声音,让听着人不禁怀疑它的头是否会掉下来,接着它动了动身子,空无一物的胸腔内,脊椎和肋骨上还附着一些啃食剩下的碎肉,随着它的动作开始不断颤抖,一些虚虚粘在上面的肉,就开始往下掉。
方亦亦赶紧闪到一边,以防落到身上,然后发现,骷髅之所以能附着违背地心引力,附着在天花板上,是因为它把两根肋骨转了个面,插/进了天花板里。
这么一拔,天花板就留了两个沾血的空洞。
方亦亦:“……”妈卖批。
骷髅艰难地把自己拔出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完美避开笔记本电脑。
它用胳膊笨拙地爬行两步,捡起自己摔到一边的腿骨,对准关节接了回去,又爬回来,和要跟方亦亦拉家常似的,在她面前就地一坐,两条胳膊放在身前,摆了个鸭子坐的少女姿势。
方亦亦看到,这具骷髅的头盖骨破了一个边缘平滑的大洞,大小和器材室的钢管差不多,像是有谁把钢管插/进去过,用来吸食脑髓一样。
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
方亦亦并不是很确定地道:“……冯雪?”
骷髅咔啦咔啦,点头如捣蒜。
方亦亦惊了:“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骷髅脆弱的颈骨顶着那颗相对而言巨大的脑袋,摇头晃脑地跟她说话,咔啦咔啦之声不绝于耳。
“我听不懂啊。”方亦亦沉痛地道。